在说了一句“且慢”之后,郭嘉便走上前来,面对着陈登。
诡异地一笑。
开口说道:“让我猜猜,陈主薄一定是想说:‘安东将军勇谋兼备,在江东开府建制,甚得将士及百姓拥护’。不知郭某说得对不对?”
“正是如此。”陈登心知不妙,但还是点头认了。
郭嘉又接着说道:“接下来,陈主薄一定又会说:‘温侯盖世英雄、天下无敌。与安东将军都是人中豪杰‘。不知郭某可有说错?”
这话问出来,陈登当然不敢说郭嘉说错了。
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没错。”
郭嘉笑了笑,接着道:“然后,你便会接着对温侯说:‘两位都是人杰,不知今后……谁为主,谁为从?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是安东将军叫温侯为主公呢,还是温侯叫安东将军为主公?’郭某……应该不会猜错吧?”
陈登闻言,心中大骇!
但是,这却正是陈登想要说的话。
而且,陈登自认为这是无法破解的“阳谋”!
因为,吕布性傲,又占着比陶应更大的地盘,拥有更多的军队,不可能叫自己的女婿陶应为主公。而陶应,当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叫吕布这种“三姓家奴”,“一介武夫”为主公。
这一切,陈登都算得死死的……是两人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
而此时,如果当着两人的面提出来,实际上就是给陶应挖了一个无法跳出来的深坑!
陶应该怎么回答?
说愿奉吕布为主,则下面的文武官员,如张昭、张纮、顾雍、步骘等人会同意吗?如果陶应真的奉吕布为主公,安东将府可能会立马分崩离析而解散!
说不愿意奉吕布为主呢?
那就更坐实了陈登此前对吕布的挑唆……陶应只是想“吃绝户”!
况且,现在,吕布才三十六七岁,正是壮年,将女儿许给陶应,就是想要陶应来帮自己建立霸业,而不是帮陶应建立霸业。
至于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找多些美女,遍地下种,总还是有希望生出儿子来的。
都是坑!
不论陶应怎么回答,都是在坑里转圈。
想到这里,陈登又开始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慌张的。
依旧胜券在握!
因为,虽然郭嘉先声夺人抢占了主动,却并没有改变这个矛盾的本身,也没有提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尚有可为!
咬了咬牙,陈登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正是如此,还请安东将军解惑。”
这是后发制人,反将陶应一军。
陶应……陶应理都没有理他。
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郭嘉,开口说道:“奉孝,你跟他说。”
玩的是太极。
将皮球又踢给了郭嘉。
郭嘉嘿嘿笑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陈登的问题。
而是淡淡地说道:“孙子曰:间者有五:有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也;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也;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也;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者也;生间者,反报也。”
顿了一下,才又用戏谑的语气说道:“陈元龙深得用间之道,令人佩服啊!”
话没有说明白。
但是,任谁听了这话,都知道郭嘉是在说陈登是内奸。
“孙子兵法背得不错。”
陈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脸上却显得风轻云谈。
大度地笑了笑,又转向陶应道:“安东将军的军师,怀疑陈某是曹操所派的内奸,可陈某却觉得这是避重就轻,故意转移话题。
还请安东将军,先回答刚才陈某所提的问题,再谈谁为内奸之事。”
果然是有点道行。
若是普通人,被郭嘉这么一说,肯定会急得跳起来,揪着郭嘉不放,要郭嘉要么提供证据,要么当众道歉还他清白。
但陈登偏不那样做。
反而风轻云谈,不当回事,还话锋一转,以攻为守……紧揪着陶应无法回答的问题不放。
仅这一招,就可见陈登的厉害之处。
陶应心中暗自赞叹。
不过,却依旧瞧都不瞧他一眼,而是继续面对郭嘉,又说了一句:“奉孝,你跟他说。”
“呃…………”
郭嘉笑得差点噎着。但还是强忍着笑,开口说道:“曹操近十万大军就在五十里之外,曹仁八万大军在攻打琅琊郡治莒县。
你陈元龙是吃多了撑得慌,还是便秘肚子胀?
当此强敌在侧之即,不谈如何退敌,硬是要谈尚未达成共识的问题,是何据心?
咱们在这里扯皮,在内斗,在忙着化解争议达成共识,可人家曹操会给咱们时间吗?
人家正在厉兵秣马,磨刀霍霍!
你既知用间之道,当知“疏不间亲”的道理。
吾主公与温侯乃是一家人。在战况如此紧急的情势之下,你如此不避“疏不间亲”的忌讳,想要离间吾主公与温侯,当真……不是……居心叵测、别有所图么?”
这句话又说到了点子上。
吕布坐在帅位上,一会儿看看郭嘉,一会儿看看陈登,一会儿看看陶应。觉得大家都说得对,不知道该听谁的。
陈登也是厉害。
被郭嘉如此挤兑,依旧从容不迫。
再次转向陶应:“安东…………”
“奉孝,你跟他说。”
“安东将军,你…………”
“奉孝,你跟他说。”
“你有何…………”
“奉孝,你跟他说。”
“…………”
“奉孝,你跟他说。”
“…………”
“奉孝,你跟他说。”
……
陶应打定主意,今天就是不接他的茬。
只要陈登的嘴巴一张开,陶应就说一句“奉孝,你跟他说。”
陈登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无奈。
终于还是转向郭嘉道:“郭奉孝,你空口白牙,说陈某是内奸,倒是得拿出点证据来。否则,世人倒真会以为……以安东将军乃是居心叵测之辈,想来徐州……吃……绝……户!”
“证据么?”
郭嘉闻言大笑:“你不觉得……今天这里少了一个人么?”
“谁?”
陈登心中又是一惊,脸上却依旧云谈风轻。
“东莱……太史慈。”
郭嘉大笑道:“太史慈乃吾主手下亲信大将,此次更是一箭射瞎夏侯惇右眼。可你知道……为何没来参加此次军议么?”
陈登闻言脸色大变。
他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陶应会如此大胆!
愣了许久,还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何?”
“若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
陶应终于正眼瞧他了,戏谑地看了看脸色灰败的陈登一眼,冷笑道:“自做聪明,实则蠢笨如猪!”
吕布也坐直了身子。
这彪子似乎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但却似乎依旧是满头雾水。
而就在此时,帐外有亲兵来报:“太史慈将军求见。”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带太史慈进来。
少顷,太史慈大步而入。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到了近前,便将那人头“呯”地一声丢在陈登面前。
陈登一见那人头,顿时泪如雨下,委顿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