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阳春三月,草木吐露,鸟语花香,繁花似锦。
襄阳北边的新野县中,刘备重操旧业,又织起了草鞋。
不是为了换钱。
而是为了亲民。
同时,也是为了排解心中的郁闷。
自到新野之后,刘备为了图个好名声,再次对新野百姓减赋减税。
本来赋税这种事该由州牧刘表来定,但刘表让刘备以新野赋税养军,也就等于收多收少取决于刘备。而刘备在给百姓减税之后还能养军,则是因为糜家的大力支持。
糜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富可敌国。
虽然糜贞与刘备的关系有点僵,但仍然是刘备明媒正娶的正妻。而且,从徐州败退之后,糜竺也一直跟在刘备身边。
有糜竺在,刘备的钱粮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通过给新野百姓减免部分赋税,便给刘备带来了一些好的名声。
除此之外,刘备也是出自底层百姓。
或者说汉末天下诸侯,唯有刘备是出自底层百姓。与曹操、袁绍、袁术等人相比,刘备更知民间疾苦,也更懂得老百姓喜欢什么样的官吏。
让军中将士训练之余,为百姓开沟挖渠,干些农活;闲暇之时织几双草鞋送给百姓,这些都能获取百姓的好感。
但是,今天的刘备却感到格外郁闷,因为有消息传来,那个陶浪子在丹阳击败孙策之后,又在柴桑大败周瑜。
短短数月时间,竟然夺取了三郡!
这让刘备很不好想。
刘备视陶应为死敌,怀着刻骨的仇恨。是陶应坏了他的好事,毁了他的声誉,还睡了他的糜贞。
如今,陶应已是混得风生水起。
而自己,却因为拜陶应所赐在徐州坏了名声,已无力与吕布在徐州相争,只好投靠刘表,效那守户之犬,帮刘表守门。
没错,就是守门。
南阳新野,位于襄阳北边要冲之地,是从中原进入襄阳的北大门,自古以来就有“入新野可望襄阳”的说法。
帮人守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年之前,自己也是帮人守门。守的是从冀州和兖州进入青州的门户……平原郡,主人是公孙瓒。
一年之前,自己也是在帮人守门。守的是从徐州进入青州北海国的门户……昌安县,主人是孔融。
半年前,自己也是帮人守门,守的是从豫州和兖州进入徐州的门户……小沛。
现在还是守门。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做狗的命?
想到这里,刘备忍不住又伤心起来。
一边织草鞋,一边用哽咽的声音,高声吟唱道:“园有桃兮,其实之肴。心之忧兮,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兮,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其声哀哀,催人泪下。
帐外,张飞正在饮酒。
听到刘备的哭腔,顿时心情也就烦闷起来。顺手拉过一名值守的士卒,一脚踹翻在起,抄起一旁的马鞭就是一顿狂抽。
打得那士卒皮开肉绽,在地上翻滚着求饶。
而张飞犹自不肯罢休,马鞭如狂风暴雨般抽个不停。
本是杀猪屠狗出身,加之又性格暴戾,让这种人统军,寻常士卒在他眼中其实与猪狗没有什么差别。
而且,这也是一种怪癖。
通过鞭打别人,张飞可以获得快乐和兴奋。
在这一点上,与黄盖刚好相反,而与周瑜类似。可惜刘备军中没有黄盖那样的人才,否则,保不定后世也会出现一句什么……张飞打某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如此一来,那取向正常,没有受虐狂倾向的士卒可就倒了八辈子的霉。直到刘备听到帐外的动静,停了手中的活计、口中的吟唱,擦干脸上的眼泪、嘴角的鼻涕,跑出来紧紧抱着张飞,才算救了那士卒的一命。
离得稍远一点的校场上,关羽正在练兵!
五百校刀手已经练得动作整齐划一,气势逼人,俨然已成一支劲旅铁军。
这些人都是关羽从之前的数万军兵中挑选出来的身高体壮力大者,由关羽亲自传授适用于战场的简单而实用的刀法。
如今半年过去,已成刘备手中的一支王牌精锐。与寻常士卒相比,人人可以以一敌十。
听到刘备和张飞那边的动静,关羽皱了皱眉。
却并没有过去凑热闹。
而是大声喝道:“接着练,接着操,不要停,不要停!”
……
这些,基本上就是刘、关、张三人的日常。
但是,今天又似乎更特别一些。
这边刘备紧紧抱着张飞,刚要亲他……呃,错了,是刚要劝说几句,却见孙乾自营外飞马而来,显得很是急迫。
“公佑,何是如此匆忙?”
刘备放开抱着张飞的双手,转头看向孙乾道:“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正是!”
孙乾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对刘备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主公,情势有些不妙,属下刚从襄阳城中过来,听到襄阳城中到处都在传说主公的坏话。”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刘备有些紧张地问道。
“很多。”
孙乾道:“有说主公……呃,乃是一只恶犬而非忠犬。”
“恶狼?”
刘备脸色大变,又挥了挥手示意孙乾接着说下去。
孙乾见状,便又接着说道:“坊间盛传:主公此前为公孙瓒守卫青州门户平原郡,于龙凑大战的关键时刻,当袁绍大军逼近之时,便弃平原郡而投孔融,导致公孙瓒猝不及防,惨败于龙凑,损失数万人马。
此后,为孔融守北海国的门户昌安县,见徐州有利可图,就骗了孔融的粮草跑去了徐州;之后,为陶谦守徐州,更是毒杀陶谦夺了州牧之位。
如今败于吕布,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来投镇南将军刘表,保不定哪天又将刘表害死,夺了刘表的基业。
他们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刘备忍不住问道。
孙乾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他们还说主公不仅是恶犬,还是扫帚星转世。”
“扫帚星?”
刘备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何意。”
“厄运之星也!”
孙乾道:“据一位披廨老人所言,扫帚星主扫除,乃厄运之星。凡命犯扫帚者最是不吉。若是女子,则克夫再嫁,乖背破家。若是男子…………”
“如何?”
“见者必遭祸端,遇者败家破产,收留者……必为其所害,伴有血光之灾!”
刘备大惊失色!
又问:“可知谣言源头?”
“未知。”
孙乾道:“但据属下推断,恐与陶应的细作组织寒鸦司有关。”
(备注:再次强调,他们知道陶应成立这个机构的名称很正常,不知道就是给对手降智。天下诸侯不是猪。)
刘备闻言,忍不住抽出剑来,一剑将一张胡椅砍成两半,大声喝道:“天杀的陶浪子,吾必杀之。”
而就在此时,又见营外有数骑人马过来。
当先一人刘备认得,乃是刘表的亲随刘靖。
见到刘备后,刘靖便对刘备拱了拱手道:“奉吾主镇南将军之命,特来通知刘玄德将军:镇南将军于六天之后的三月八日,在襄阳城中祭祀宗室先祖。请同为宗室之胄的刘玄德将军务必光临。”
说罢,便将一份公文交给刘备,告辞离去。
……
刘备手中拿着公文,呆在当场,嘴角抽抽,扁着嘴巴。有诗为证:
“夕阳斜照,余辉。
映洒在刘备那满是沧桑的脸上。
有泪滴晶莹,
如珍珠一般洒下。
哗啦,哗啦,哗哗啦啦。
哗啦,哗啦,哗哗啦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