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棠宁看着季星辰和邵彦相携而去的身影,心口发紧。感觉有一把利刃刺入心口,痛感传遍四肢百骸,宛如凌迟。
他想要追上去,却见鸾宓挡在前面。“知道那天我在IcU门口签了多少份病危通知书吗?”
吴棠宁一愣,声音微哑,“什么?”
鸾宓淡淡扫了他一眼:“一共签了七次,那天晚上只要稍微出一点点差池,你们今天就见不到星辰姐了。”
吴棠宁的脑子“嗡”地一下,猛然抬头看向鸾宓。
吴棠司蓦地红了眼眶,其实他知道那天的情况有多凶险,也知道季星辰差一点就没了,可他不敢告诉吴棠宁。
“那天不是我第一次救星辰姐,还有一次,她跳江了。我把她从江水里捞出来,送进医院里。她住院观察了一天,又去为你们吴氏卖命去了。”
吴棠宁像是傻了一般,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鸾宓。
吴棠司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看到他们的表情,鸾宓笑了:“知道暗示的力量有多强大吗?这些年来,你们一次又一次在星辰姐面前强调她就是杀人凶手,说她欠了你们吴家的。拜你们所赐,星辰姐不仅得了抑郁症,还严重自厌,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早就不想活了。”
痛苦积攒在心里,时间长了就会成为心病,如果不发泄出来,就会变得严重。很不幸,季星辰成了吴母和吴棠宁发泄情绪的出口。
吴棠宁感觉自己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他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些话抽干了,像是有千斤重,压的人直不起腰。可鸾宓还在继续说——
“你明明知道一切都不是星辰姐的错,也知道她的痛苦不亚于他们吴家任何一个人。可是你需要麻痹自己,需要让自己好过一些。于是,你也跟着恨她。甚至不断地提醒星辰姐,她欠吴悦悦一条命。为了能够在全家人都恨星辰姐的情况下,给自己找一个能够名正言顺留她在身边的理由。你不惜将季星辰推入深渊,一次又一次剥夺她逃出来的希望。”
吴悦悦自杀后,吴家人因为她的死迁怒季星辰,坚决不同意吴棠宁跟她继续在一起,不愿意见到她,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面上对季星辰再好,吴悦悦才是那个跟他们血脉相连的家人。
吴棠宁和季星辰本来就不该继续纠缠,两人中间隔着人命,根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可是,吴棠宁极其自私。又或者说,吴家人是一脉相承的自私。他们明知道季星辰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却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季星辰身上。
吴棠宁没办法违抗父母,也没办法放下季星辰,更没办法忘记失去妹妹的伤痛。
他不愿意放开季星辰,也没办法让父母继续接受她,他害怕留不住季星辰,所以不停地给她洗脑,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必须留在吴棠宁身边赎罪。
这些话,每一句都在戳吴棠宁的肺管子,他倏的紧攥起了拳头,眸中的悔恨和痛苦霎时倾泻而出。
“你们总是怪她不带走吴悦悦,怪她没有留下来,让吴悦悦一个人面对那两个醉鬼。可如果她们两个一起跑,真的跑得了吗?又或者,你们希望星辰姐拦住那两个醉鬼,让吴悦悦跑。”
鸾宓看向两人,“如果当初留下的是星辰姐,你们会像后来怪星辰姐一样娶怪吴悦悦吗?你们不会,你们可能会有些难过,却不会责怪吴悦悦,反而会安慰她。你们只会庆幸吴悦悦活了下来,庆幸她没有遭遇那不堪的一切,庆幸她脱离了魔掌。甚至,你们会慢慢忘记星辰姐,继续自己精彩的人生。”
吴棠宁的眼睛越来越红,他面色苍白,一只手死死按住心脏的位置:“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安小姐,请你不要再说了。”吴棠司担忧地看了一眼吴棠宁,鸾宓的话太犀利了,吴棠宁会受不了的。
鸾宓冷嗤一声,“这样就受不了了,你们想过星辰姐吗?这三年来,她可是一直承受着你们的质问和咒骂,听你们骂她是白眼狼,骂她害死吴悦悦。你们有想过会逼死她吗?”
吴棠司沉默了,他知道鸾宓说的没有错。这些年来,他们确实把错都强加在季星辰身上,哪怕知道她也是受害者,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怪她。
“她不欠你们的,反而是你们生生折磨了她三年。吴棠宁,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离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打扰星辰姐了。”
“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可以让你们随意安排,随意摆弄的宠物或者玩意儿。”
季星辰和邵彦回来的时候,吴棠宁兄弟俩已经离开了。
他们两人都默契地没有问起那兄弟俩,似乎早就预料到鸾宓会把那两人打发走。
季星辰笑着递给鸾宓一杯奶茶,“你最喜欢的茉莉奶绿,里面还加了布丁。”
“谢谢,”鸾宓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星辰姐,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季星辰有一种被幸福笼罩着的感觉,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
“应该会继续画画。”
季星辰想到了自己的画架和画布,还有画室里能够照进阳光的那个大大的天窗。
为了帮吴悦悦报仇,为了能够成为吴棠宁的铠甲,她学了很多不喜欢的东西,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差点忘了这双手原本是拿画笔的。
但是那已经过去了,从今天起,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她也要做真正的季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