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连最基本的对错都模糊了。”韩永年叹气，他有些失望，许恺梁明显就是要继母不要亲妈。
韩永年跟周菀倒是无所谓，对他们两个老家伙来说，女儿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外孙不外孙的，没有韩青玉，许恺梁什么也不是。
只是，他担心女儿会受不了。
五叔伯也摇了摇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青玉的这个儿子已经被苟青芳和许弘毅给养歪了。
许恺梁觉得有些难堪，他自认自己做的没有错。可这些人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他是非不分，冷血无情。
“行了，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强求。”许恺梁的态度确实让韩青玉心里很不好受，可她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许恺梁更愿意亲近苟青芳，既然这样，韩青玉也不想再勉强他。
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韩青玉已经想清楚了。为了她的事，过去那些年韩永年和周菀过得很不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只会为了自己和父母而活。
至于子女，他们若是愿意跟着自己固然是好。
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顺其自然，不强求。
“妈，要不然这样吧。”许思思突然开口，“我跟着您，以后给您养老。让我弟跟我爸。”
既然弟弟一心想要孝顺继母，那就让他去孝顺。她自己是要跟着亲妈的。
“思思！”许弘毅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讽刺，当众下脸面，本来心里就不畅快。现在又见女儿主动说要跟着韩青玉，他就更不高兴了。
“我不同意！”许老太也不愿意。
许思思不仅是她家弘毅的长女，还是一个准京大学生。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大学生多矜贵啊。
再说了，大学生前程好工资高，到时候嫁人还能够收一笔彩礼。
许思思能够考上京大，都是他们许家培养出来的，凭什么白白便宜了韩家。
“爸，奶奶。你们不仅有恺梁，还有恺俊和依依。可我妈就只有我了。而且奶奶，您不要担心，就算我跟着我妈，该孝顺您的也不会落下的。”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许思思就不会轻易再改变。
韩青玉离开的时候许思思和许恺梁已经八岁了，那个时候已经能记很多事了。
许思思一直记得，小时候韩青玉对她和许恺梁是很好的。韩青玉又温柔又漂亮，是许思思心里最好的母亲。
许弘毅再婚后，苟青芳虽然待他们也不错，可毕竟还是比不上她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
而且相比较而言，苟青芳更看重许恺梁这个继子，对他也比对许思思好上不少。
作为家中的长女，又是这种复杂的情况，许思思少不得有受委屈的时候。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的亲妈还在，她是不是就可以活得更快活，更自在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迫隐藏真正的自己，当乖巧听话又勤快的许家长女。
许老太还是不愿意，现在说得好听。可以后都不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你要想清楚了，你跟了你妈，以后学费和生活费我们许家都不会再管。等你出来工作了，我也不会让你爸帮衬你。”
许思思主动提出要跟着她，这让韩青玉有些惊讶。与此同时，也觉得欣慰了不少。
至少，这让韩青玉觉得，作为母亲，她也不算那么失败。
“思思的学费生活费和工作不用你们许家管，我来管。”韩青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农村妇女了，由于表现良好，她现在已经是县人民医院一名正式医生了。
许老太本来想讽刺韩青玉几句，问她拿什么来管许思思的各种费用和工作，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韩青玉身旁的鸾宓和林跃。
她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不再言语。
也是，人家现在都已经攀上高枝了。又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说话当然有底气了。
许弘毅心里也不得劲，他之所以敢一再要求韩青玉去撤案，就是咬定了韩青玉认为苟青波把她卖给人贩子一事只是一个误会。
可现在这事的性质不一样，儿女本来就有赡养父母的义务。
就是闹到法庭上，他们也不占理。
不管去到哪里，都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亲生儿女孝顺生母的道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三太爷见许弘毅母子没说话，对着众人开口，“思思要跟着青玉，那就趁着大家都在，把户口迁过来吧。”
虽然已经说好了，但谁知道许家以后会不会突然变卦。还是将许思思的户口迁过来比较好。
三太爷的说法得到了在场韩家人的一致赞同。
见许思思愿意跟着韩青玉，他们都替韩青玉开心。至于许恺梁，唉，不提也罢。
“三太爷，我的户口到时候要迁到大学的。”许思思提醒。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学校是会给补贴的。还是随着户口补贴。
许老太一听，想起来儿子曾经说过，孙子和孙女考上了大学后是有补贴的，家里几乎不用花多少钱。想到这，她又是一阵心塞。
“那这样吧，今天的内容我们拟一份协议，再去公证处找人公证。”韩青玉想了想，对着许弘毅和许老太说道。
不要怪她小人之心，许弘毅和许老太实在不像是愿意将许思思还给她的样子。
何况，许弘毅的身边可还有苟青芳兄妹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又出什么歪点子。
“这么麻烦……”许老太不愿意签这协议，如果签了，孙女说不定就不是她的了。
“那就登报吧，这样也简单方便。”林跃插了一句嘴。
“不行！”许弘毅立刻反对，登报定会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可丢不起这个 脸。
鸾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就怕丢脸了。接下来还有更丢脸的呢。
最终还是许家妥协了，双方都签下了协议，又带着去公证处找了人公证。总算将四人的关系重新确定下来。
许思思当天就将自己的东西从许家搬到了韩家，还去了派出所，将自己的姓改成了韩。许思思成为了韩思思。
*
噼噼啪啪，一浪接一浪的鞭炮声在墨竹村响起。
今日许家为许恺梁摆谢师宴，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许弘毅领着儿子，也就是今日的主角许恺梁在门口恭迎宾客。这是自打他这段时间以来为数不多的，真正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刻。
“许部长好福气啊，仕途亨通，娇妻在侧，儿子出息。”
“许老弟，恭喜恭喜啊。令郎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
不止许弘毅，苟青芳那边也是恭维声不断。听到这些赞美声，她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开席前，许恺梁在台上致辞，“……我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我的母校和我的老师。其次，我要感谢此刻坐在台下的我的爸爸妈妈。如果没有他们的栽培，就没有今天的我……”
苟青芳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接受着周围投来的艳羡目光。
林兰花也是满脸笑意，就算许思思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走了，她家青芳不还是有个听话的大儿子。韩青玉要知道了她儿子谢师宴全然不提她，肯定得气死。
苟青波扫了眼整个宴席，韩家一人都没来。韩青玉那一家子真以为去公安局报了案就能够拿他怎么样。
真是好笑，他不还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许恺梁还没发完言，突然有一群身穿制服的人闯进了宴席。
“那些是什么人？”
“是公安！”
“公安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来道贺的？”
“我看不像，他们冲着许部长的大舅子去了。”有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台下突然变得乱糟糟的，许恺梁的声音已经被台下盖过。他不得不尴尬地停下了发言，看向席间。
许弘毅也觉得不对劲，怎么会有公安突然来到许恺梁的谢师宴上？而且领头的他认识，那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队长李志奇。
省公安厅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许弘毅看着李志奇等人走去的方向，一个猜测在脑中出现。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李志奇等人已经走到苟青波面前。
他取出一张逮捕令，面容严肃，“苟青波先生，这是我们的工作证和逮捕令。你涉嫌一宗重大人口拐卖人口案，现在你被逮捕了，请跟我们回公安局。”
……
得到苟青波被省公安厅的人抓走的消息，黄鸿耀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烟，静静地点燃。
他将烟拿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吐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眼圈。
黄鸿耀知道许恺梁今天办谢师宴，他也收到了邀请。但他没去，也没让秘书去。
许弘毅的晋升之路一直都很顺利，除了他本身有能力，上面有人提拔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说到后者，可能连许弘毅自己都不清楚。
可黄鸿耀却知道一些，许弘毅是沾了别人的光。
当然，更具体的，黄鸿耀也不知道。
正是因为无意间知道了上面的态度，但凡许弘毅需要帮一把，黄鸿耀绝不会吝啬。
可是在韩青玉回来的那天，连奇和那几位也在，当时黄鸿耀敏锐地发现情况不对。
果然没过多久，连奇就找他谈话。还特地谈到了陵南市组织部长的重要性，话里话外都在强调陵南市组织部长必须是能力与品行并存的人才能够胜任。
当时黄鸿耀就隐约意识到，陵南市组织部长这个位置，许弘毅怕是坐不了多久了。
直到今天苟青波在许恺梁的谢师宴上被抓，再将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黄鸿耀才恍然大悟。
这些年来，受到照拂的不止许弘毅，还有苟青波。
他们之所以能够顺风顺水，沾的不是别人的光，是韩永年和韩青玉的光。
韩青玉没有回来之前，苟青波所犯的事情尚未被曝光。彼时他还是对着韩永年夫妇尊敬有加，关爱备至的亲侄子。
而许弘毅呢，他是韩青玉一双子女的亲生父亲，是他们的依靠。
上面的人估计是想让韩永年夫妇失去子女之后也能够有子侄照顾，能够安享晚年。所以才会默默地做这些事情，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让韩永年夫妇和韩青玉的一双子女过得好一些。
烟味缓缓散开，黄鸿耀揉了揉太阳穴，又吸了一口。
可随着韩青玉回来，苟青波的罪行曝光，一切就都变了。
罪魁祸首苟青波当众被捕，帮着苟家逼迫韩青玉的许弘毅成了弃子。
再看今天这阵势，估计许恺梁也被迁怒了。
黄鸿耀微微叹息，许弘毅是个有能力的，但他仕途之路应该就此止步了。
……
苏亭澜一脸喜色地回到了新林村，很快，他在一片绿茵茵的山坡上找到了鸾宓。
她站在山坡上眺望着远处，额间漏下的发丝随着风微微拂动，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整个人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鸾宓，易宸已经找到了。他答应会出庭作证。”苏亭澜一直在帮鸾宓找易宸，现在彭树山已经招供，只要易宸也出庭作证，苟青波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谢谢你，亭澜哥。”鸾宓看着苏亭澜，面上扬起笑容。她的一双桃花眸清亮纯粹，好似涓涓流淌的溪水般清澈温情，让人莫名沉醉。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苏亭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波动，一向淡定从容的他竟然感到有些紧张。“你在山上干什么？”
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苏亭澜开始没话找话聊。
鸾宓指了指放在不远处的工具包，“我是来做嫁接示范的，等人齐了就开始。”
大和村里有一批果树长势不是很好，李教授和鸾宓讨论过后，觉得可以利用嫁接技术实现果树的更新换代。
因为李教授事情比较多，所以这个事由鸾宓来做。
苏亭澜点头，“我可以旁观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