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九皇子已经睡下了,恐怕现在无法待客。”见楚玄曜和屈卫还是要进去见百里云洲,那公公强掩内心的惊慌,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然命就没了。
“二皇子殿下,没想到楚朝一个小小的公公便可以随意阻拦主子。真是让屈某长见识了。”屈卫脸色阴沉,这个奴才一再阻拦他们进去探望百里云洲,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里面肯定有鬼。
看来他坚持要见百里云洲是对的,不知道楚朝这些人到底对百里云洲做了什么。
楚玄曜当然也看出了端倪,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如果真是有人在私底下搞什么鬼,让南诏使臣发现他们南诏的九皇子在楚朝吃了什么亏,不管百里云洲在南诏到底是什么地位,都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虽然之前两国交战,南诏是战败国,可楚朝也伤亡惨重。现在两国交好,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万万不可节外生枝。
眼前的这个太监,不对劲。
楚玄曜一个眼神,身旁的护卫立刻上前将那公公拿下,“殿下,殿下饶命啊。”那公公吓得大喊。
楚玄曜无视他的呼喊,只是转头对屈卫笑道,“屈大人,请。”
楚玄曜和屈卫来到百里云洲的房门口,楚玄曜正要上前敲门,突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下人模样的少年。
那少年见到楚玄曜和屈卫,似是有些惊讶,他上前向两人行礼,“见过二皇子殿下,见过屈大人。”
“免礼。”楚玄曜很快让他起来,这个少年应该是百里云洲从南诏国带过来的随从。
“穆禾,殿下可还安好?”见到少年,屈卫的心稍稍放了下来。穆禾是百里云洲的贴身侍从,如果百里云洲出了什么事,穆禾肯定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殿下有些不适,服了药,现下好些了。”百里云洲突然不见了,穆禾四处找也找不到,想让宫里的人帮忙找,他们声称已经上报了,却一直没有音讯。
就在穆禾急得不行,想要冲出去面见楚皇的时候,百里云洲楚然又回来了。
“那便好,我们想要进去探望九皇子,可方便?”见穆禾这么说,楚玄曜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可以,二位请随我来。”穆禾温顺地走在前面。
“二皇子殿下,”百里云洲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一副虚弱的样子。
他正要起身,楚玄曜立刻上前阻止了他, “不必起身,”他看着百里云洲,温声道,“听闻九皇子得了风寒,需要静养,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关心,云州服了药,感觉好了许多。”百里云洲还是半坐了起来,穆禾往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那便好,九皇子先好好养着,明日御医会再过来看你。”楚玄曜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恐怕还得再去审一审那个太监。为表诚意,他在百里云洲和屈卫面前做足了姿态。
“屈大人听闻九皇子因病缺席,便也跟着一起过来了。你们许久未见,便好好叙一叙。”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楚玄曜识趣地先离开了。
“殿下。”楚玄曜一离开,屈卫便上前跪下,“殿下在楚朝吃苦了。”
“屈大人快快请起。”百里云洲往空中虚扶了一下,“屈大人还要参加宫宴,我们长话短说,大人这次来,可是皇兄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屈卫明面上是保持中立的臣子,实际上是百里云玺的人。
……
楚皇对四方来贺很是高兴,这能显楚朝的国威。他大手一挥,宴席就开始了,丝竹之声随之响起,舞姬们的身影随音乐扭动,一步步踏入场中。
屈卫无心欣赏那些歌姬妖娆的身姿,他还在思考着刚才和百里云洲的对话,原本只是以为百里云洲在这里会吃些苦头,没想到竟然在皇宫里被人掳走喂药。如果不是侥幸被人救了,屈卫简直难以想象从小养尊处优的百里云洲会受到何等屈辱。
他已经按照百里云玺的吩咐,将一些可供遣用的人手交给了百里云洲,可即便如此,屈卫还是有些担心百里云洲在楚朝皇宫里的处境。
屈卫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罢了,还是等回去再跟殿下商议个万全之策,务必保九皇子周全。
想到百里云洲提到的救命恩人,屈卫看了眼正兀自喝酒的鸾宓。当年两国之战,大将军落败,回来后却大赞威王世子叶鸾炜是个值得钦佩的少年英雄。
酒后,大将军还跟屈卫说希望两个外孙都能够跟叶鸾炜一样,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
此次前来楚朝,百里云玺也多番嘱咐,如果遇到叶家人,尽量交好。没想到百里云洲差点落贼人之手,竟是被大将军口中的少年英雄——叶鸾炜所救。
人生的际遇,真是百转千回,可能叶鸾炜真的跟大将军一家有缘呢。
这次参加宫宴的不止有各国的使臣,楚朝的臣子们,还有臣子们的家眷,家眷通常坐在臣子的后面。
楚皇身旁也分别坐着皇后和他宠爱了多年的柔妃,鸾宓则不知道什么缘故,被安排在了楚玄曜旁边的位置。
不过也好,这里离朝臣们远,不用应付那些烦人的寒暄,鸾宓乐得自在。倒是旁边的楚玄曜时不时地找些话题和她聊,鸾宓自顾吃菜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宴席已过半,在座宾客看似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之间不过是敷衍着寒暄,应付了事。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
突然,鸾宓若有所感地抬头,恰好对上单秋的视线。似是没有意识到鸾宓会突然看过来,单秋微微一怔,随即面上又露出一抹笑容,他轻举酒杯,遥遥相敬。
鸾宓也回他一敬,两人皆抿了一口。单秋放下酒杯,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心情莫名愉悦。
……
二皇子府的书房里,楚玄曜回想起宴席上鸾宓和单秋遥遥相望的那一幕,心中有些吃味。为何他竟然会觉得那两人是心有灵犀?
半晌,楚玄曜打开面前的棋盒,瞬间,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棋子呈现在眼前。他捏起一颗白子,细细端详,果然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一盒棋子,是楚玄曜特地找人用上好的玉石打磨出来的。每一颗棋子都打磨得光滑亮泽,手感温润。
他合上了棋盒,也不知那人会不会喜欢。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楚玄曜将棋盒放到抽屉里。他命人将那个拦住不让他们见百里云洲的太监带了回来,严加审问。看来,是审出什么来了。
高锋进屋后将门又重新合上,上前几步,双手抱拳行礼,“殿下,审出来了。”
端坐在案几后的楚玄曜抬起头,“说吧。”
“是献王买通了下人,让人给南诏九皇子喂了药,将他掳了去,想……”后面的话,高峰实在是难以启齿。都知道献王好男风,可谁知他竟然胆大包天,在宫里便对南诏的九皇子下手。
“荒唐!”楚玄曜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怒气。他虽然知道自己那个皇叔一向的秉性。可是,那可是在宫里,而且还是在南诏使臣也出现在皇宫的时候,他怎么敢对百里云洲下手?
楚朝和南诏如今交好,是废了多少人的心血才做到的。难道皇叔就不怕因为自己的举动,让两国之间再一次兵戈相见吗?
看来是父皇平时太过纵容皇叔了,才导致他如此行事。
楚玄曜捏了捏眉心,“皇叔应该没有得逞吧。”如果献王得逞了,百里云洲应该就不是他当时见到的样子了。
哪怕沦为他国质子,那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又有谁肯受这等屈辱。如果他是百里云洲,面对这等耻辱,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将献王给杀了。
现在想来也是一阵后怕,幸好当时没出事。
“没有,属下派人仔细查过,太医也回过话,南诏九皇子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被喂了让人暂时失去力气的药物而已,对身体损害不大。”高锋答道,“当时应该是有人出现,救了他。”
“我知道了。”楚玄曜点了点头,“下去吧。”
“是。”高锋快步走出书房,离开前反手将房门给关上了。
不对,楚玄曜反复推敲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细节。
他捋了捋思路。
原本以为是父皇太过纵容皇叔,才让皇叔行事荒唐,无所顾忌。
可联想到正是因为宫宴上,父皇迟迟不出现,屈卫才去找的他。如果当时百里云洲被发现出了事,连他也要受牵连。
这次接待使臣的事情是由楚玄曜负责的,一旦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他肯定要担一部分责任。
况且,楚玄曜的脸色沉了下来,宫里面发生的事情,父皇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晓呢?他分明就是纵容皇叔去做那件事情,甚至,还将他这个亲生儿子也算计在内。
他知道百里云洲对于百里云玺的意义,父皇肯定也知晓,他再怎么宠爱皇叔,也不会赌上和南诏国的关系。
除非,是想要借此,达到他的某种目的。
难道,父皇是真的年纪大了,连亲生儿子都容不下了吗?
楚玄曜几乎可以想象到,一旦当时百里云洲出了事,屈卫会立刻向他发难。他一时肯定找不到平息使臣怒火的办法,因为不管有没有查到皇叔,有没有将皇叔交出来,都会得罪南诏。
而父皇知道后,肯定会借此降罪。甚至,会收回他手中的一部分权力。
……
“这便是为父在军中揪出来的暗线。”叶天冀没想到,叶家军里竟然藏着那么多别人埋下的暗线。
他这一生,南征北战,保国卫民,自认没有半分私心,却不想竟遭君王猜忌至此。那些个暗线,竟然大都是老兵,进入军中的时间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
竟然是在那么久之前,楚皇就派人盯着他。他叶天冀戎马一生,御敌无数,换来的却是君王的忌惮。
想想实在是寒心。
“那几个入伍时长不久的便是楚玄夜的人。”幸好当时听了鸾宓的话,叶天冀即使出动影卫调查身边所有的人,这才揪出了这些人来。
军中最忌惮的就是有二心。叶家军就算再强大,不除去楚家父子安插进去的人,以后定是防不胜防。
还是鸾儿说的对,伴君如伴虎。
“那父王打算如何做?”那些名单上的人鸾宓早就通过少宁知道了。
通常功高盖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哪怕战功累累,也容易被卸磨杀驴。被君王忌惮的将臣,一般只有两个选择,坐以待毙,等待着权力被回收,或者是为了家族安危奋力一搏,成为一名奸雄。
“为父担心会违背了祖训。”叶天冀当然知道鸾宓心里所想,可是,叶家祖先曾经立下家训,叶家子孙永不反楚。
“父王,叶家是忠于楚朝,还是忠于楚家?”鸾宓知道叶天冀是被那个祖训给绊住了,可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多。“何况,哪怕是楚家,也不止那几位。”
楚氏人丁兴旺,除了楚皇的那几个儿子,还有皇室宗亲呢。
“鸾儿,你的意思是,重新换个人?”听了鸾宓的话,叶天冀眼睛一亮。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哪怕楚皇和他几个儿子都不地道,宗室里还有那么多可供挑选的人呢。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是违背祖训了。既不必忧心家中妻儿老小,也不用担心半夜被祖宗入梦骂醒。
“哈哈哈。”叶天冀朗声大笑,“还是我儿聪慧。”
“父王,一样的事物,只要跳出来,换个角度看,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想法。”鸾宓唇角上扬。
世上之事,从来都没有防不胜防,只有防而不实。只要做到滴水不漏,便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