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宓在各方的支持下,很快坐稳了皇太女的位置,还有了一批追随她的官员。一开始也有一两个皇子以及支持他们的官员企图搞一些小动作,但都被鸾宓雷霆压下,一番杀鸡儆猴之后,便无人再敢轻举妄动了。
“皇儿,”鸾宓正跟赫连磊谈完政事在用茶点,便听赫连磊唤她。
“父皇,儿臣在。”
赫连磊凝视着鸾宓,面带笑容,“皇儿,父皇打算传位于你。”
鸾宓疑惑地看着赫连磊,立她为皇太女难道不就是为了传位给她?难道她这个皇太女只是个头衔?
赫连磊见鸾宓的样子便知她在想什么,心里觉得好笑,他补充道:“不是等父皇百年之后,而是现下。”
鸾宓一愣,赫连磊竟然想禅位。这个她真没料到。
“父皇,为何如此突然。”鸾宓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父皇,您可在用儿臣给您调养身体的药。”
赫连磊见鸾宓似是误会了,笑着道,“自然有,父皇的身子比以前还健朗。”赫连磊的身体一向不错,只是在赫连炜一事上又是自责又是忧心,加上那段时间国事繁忙,身体状况便不如从前了。
鸾宓发现后特地拿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给他,赫连磊一直在用,身体更甚从前。
“皇儿早日登位,也可早日树立威望。有父皇在一旁看着,皇儿的皇位无人可撼动。”赫连磊说出这话不是突发奇想,而是认真思考过一段时日了。
一来,他确实是想趁着现在身体康健,帮鸾宓坐稳皇位。不至于等到他离世时,群臣欺新君稚嫩。
现在禅位,他就可以帮助鸾宓渡过登基初期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天大的事,只要有他在,他都能先扛着,不至于让鸾宓孤立无援。
二来,鸾宓的能力不是赫连炜能比的,自从鸾宓当了太女之后,赫连磊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人生苦短,既然有了帮手,他便想着能够在放权之后能够过轻松一些的生活,偶尔还能与皇后去周边游玩一番。
“皇儿,让你当女皇,你可会怕?”赫连磊问。
“有父皇在,儿臣不怕。”
父女俩相视一笑。
赫连磊表露要禅位的意思,举朝皆惊。虽然大家都默认了有皇太女,以后就会有女皇。可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呢,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像之前的太子不就被废了吗。
可谁知,陛下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继立皇太女之后,他又要禅位了。但这一次,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皇太女赫连鸾宓,人品贵重,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子民,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今敬告天地,宗庙,社稷,传位于皇太女,肇基帝胄,承天应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着于朕禅位后登基。钦此。”
赫连磊的禅位诏书公告天下,四海皆惊。继有了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皇太女之后,东离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女皇。
礼部很快选了一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赫连磊祭告天地祖宗,禅位于皇太女赫连鸾宓。
仪式盛大而庄严,礼成,鸾宓身着通体玄色的帝王服饰,一步步走上正殿,坐在了龙椅上。
身旁的公公高声喊道,“拜!”
殿内众臣齐齐跪下一拜。
“再拜!”
众臣再拜,
“三拜!”
众臣又拜。
“兴!”
三拜礼完成,众臣纷纷站起来,满殿回响着恭贺新皇的声音。
“女皇陛下,洪福齐天,万岁无疆!”
“洪福齐天,万岁无疆!”
如赫连磊所想,他升任太上皇之后,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没了。以往每日一睁眼就要为无穷无尽的政事烦忧,担心今年国库里的钱银够不够用。自从禅位以后,每天闲暇时间多了许多,他每日只需想着跟皇后用些什么点心,去周边哪里游玩。
原本在赫连磊的计划中,他虽然已经禅位,却还得继续帮鸾宓把关,如果鸾宓因为经验浅薄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他也可以帮着顶锅。
可没想到,自己选出来的继承人实在是太争气了。这几年,在鸾宓的治下,东离国泰民安,国库充盈。就连周边那几个对富庶的东离虎视眈眈,时不时挑衅边境的外邦,也在鸾宓御驾亲征之后都俯首称臣。
不仅朝堂上的大臣们对新帝心服口服,不敢造次,就连东离百姓们一提到他们的女皇陛下,一股自豪之感便油然而生。民间打骂妻子,苛待儿媳,发卖女儿的事件也少了许多。
南信百姓心里最高兴,他们南信的水利工程是当初女皇陛下亲自来督建的。新皇登基后,便发布一道与外邦通商往来相关的诏令。本就占尽地理优势,又被打通脉络的南信一跃成为东离境内除京都外最繁华的商都,南信百姓的腰包也都跟着鼓了起来。
看起来方方面面都很好,只一样……后宫至今仍旧空无一人。
鸾宓被赫连磊盯久了,觉得奇怪,“父皇?”
“皇儿可考虑过充盈后宫之事?”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女儿整日操心国事,忽略了私生活。身为父母,便该为她操持起来。
“儿臣从未考虑过。”鸾宓没想到赫连磊要说的竟然是这事,觉得有些头痛。之前赫连磊跟皇后给她办了几个选夫的宴会,她都找到借口挡了过去,没想到现在又来了。
“皇儿心中可有心爱之人?”皇儿不愿意充盈后宫,那可能是有了心爱的男子。那男子必然也十分优秀,不愿意与其他人共享。所以皇儿才会为了那人,搁置选夫之事宜。
赫连磊在心中排查那个人的身份,女儿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倒是很好排查。之前的未婚夫谢源是不可能的,之前便是被皇儿所弃。现在他每日醉酒,跟一滩烂泥一样,皇儿更不可能看上他。
元锦凌如今已经官拜丞相,凡是鸾宓所下的旨意,他事事亲力亲为。东离如今这般景象,元锦凌也有一半的功劳。
林冰在赫连磊禅位之后便跟在他身边,现任的御林军统领是谢欢,每日保卫鸾宓的安全。
赫连磊认为这两人都有可能,至于御林军副统领袁路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袁路已经成亲了,还是他自己红着脸跑去请鸾宓下旨赐婚的。
很难让人相信袁路那么一个铁血汉子心仪的人竟然是一个娇软的女子,婚后更成了耙耳朵。与他的形象实在是相差甚远。
“父皇,儿臣心中无人,唯有东离。”鸾宓有些无奈。
“那元丞相呢?还有谢统领。”赫连磊还是不死心,作为一个帝王,不为情事所困是好处,但也不能一直孤零零的。
况且,元锦凌跟谢欢都是他跟皇后中意的女婿。这两人不管哪方面都配得上他的皇儿,婚后也能成为助力,不会耽误国事。
“父皇,元丞相跟谢统领都是女儿的左膀右臂。有他们在,东离才能安然无恙。但女儿对他们只有君臣之谊,再无其他。”
“皇儿真的不考虑丞相吗?难道丞相于你,不是那特别之人?”赫连磊以为鸾宓至少会选元锦凌,自从鸾宓登基后,元锦凌就像另外一个她一样。鸾宓想做什么,一个眼神元锦凌就明白了。
如此心有灵犀,赫连磊认为是难得的缘分。
鸾宓沉默半响,“如果非要说特别之处,丞相于儿臣,就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再无其他。”
最终赫连磊还是被鸾宓说服,毕竟日子是女儿自己过的,不愿成婚便不成婚罢,总不好去勉强她。
至于子嗣,他的儿子众多,孙儿也有了好几个,从中选一个过继便可。
不知为何,鸾宓跟赫连磊的对话竟传了出去。东离人人皆知他们的女皇为了东离,竟然打算终生不婚,顿时感动不已。当下便自发去各个寺庙为女皇陛下祈福,愿她洪福齐天,长乐无极。
百官也不再上奏折催女皇选夫了,毕竟女皇是为了天下而不婚,如果还去催婚,那是要遭百姓唾骂的。
再说,他们本来也只是希望自家的子侄能进女皇的后宫,既然大家都没戏,也就都消停了。
元锦凌听到之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对鸾宓派下来的差事更尽心了。
在酒楼里买醉的谢源听着周遭对女皇不绝于耳的赞美声,心中既自豪又苦涩。他一直留心着鸾宓的所有消息,颁发下来的每一道诏令,关于她的每一个传闻,他都如珍藏一般细细品味。
每次女皇出行,他都会提前订好视野最好的二楼房间,远远地看着她的仪仗经过。宫里每逢办宴席,他也会收拾一番,整装出席,就为了能够看她一眼。
可是,多看她一次,他便多明白一分。他们两个之间所谓的美好,已经成了回不去的昨日。他只有靠着酒精麻醉自己,才能再次见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谢源拿起酒瓶,将剩余的半瓶都灌进肚子里。酒入愁肠,化为相思泪。她就如那旭日东升的骄阳,而他,早已日薄西山。
皇后每日在赫连磊父女俩的呵护陪伴下,过了一段比少女时期还肆意快活的时光,去世的时候安静地就如同在床上睡着了一般。
皇后去后不久,赫连磊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临终前拉着鸾宓的手,“孩子,辛苦你了。”赫连磊没有遗憾,他活着看到了东离一统六国,完成了祖宗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到了底下,见到赫连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气短。如今,他也要随着皇后而去,去找等了他们许久的皇儿了。
鸾宓早就在兄弟的孩子中选了一个带着身边培养,在适当的时候封他为太子,带他上朝议事。朝臣们私下议论,太子一言一行,都是活脱脱的小女皇。
【走吧。】鸾宓对少宁说道。如今大局已定,她也为太子留下了许多助力,提前铺好了路,哪怕他现在登基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是,殿下。】
谢源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突然,他脸色阴沉,随手抓住一个行人,语气急切,“你有没有听到钟声?”
那人被他骇人的脸色吓到,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听到了。”
“是哪个方向传来的?”谢源双眼猩红,双手已然在发抖。
“是,是皇宫。”
“皇宫。”东离的规矩,帝王崩则鸣丧钟。太上皇几年前便不在了,那么便是……谢源眼前一阵眩晕,他的手一松,那人便立刻跑开了。
谢源佝偻的身子摇摇欲坠,挪着踉跄的步子艰难地往皇宫的方向移动,不会的,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突然,一列士兵匆匆经过,一不小心将谢源撞到在地。谢源看着士兵离去的方向,瞳孔震颤。
那列士兵直接来到城门口,与门口的卫兵交接,“现在开始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谢源脸色惨白,死死地捂着胸口。皇宫鸣丧钟,皇城戒严,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猜测,鸾宓没了。
一颗心痛到无以复加,为什么,像他这种烂人都还在苟延残喘,那般美好的人儿却突然就没了。
谢欢冷静地帮着太子料理完鸾宓的后事,看着新帝登基,回去后便病倒了。
“父亲。”谢欢的儿子谢笙眼中含泪,守在他的床前。御医也看过了,都说已经回天乏术。
谢笙不是谢欢亲生的,而是谢欢二弟谢年的儿子。
谢欢不愿成亲,谢家也没勉强他。毕竟他一直跟着女皇办事,行事难免也会受些影响。反正谢宁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谢欢可以从两个弟弟的孩子中选一个过继。
“待为父死后,你便将为父葬在梦华山。”梦华山正对着皇陵,他希望死后也能一直守护着她。
“儿子记住了。”谢笙哽咽着应下了。
女皇的丧事过后,便一直没有见到元锦凌,元锦希的心里有些不安。他来到丞相府,管家告诉他元锦凌在书房。
元锦希推门而入,只见元锦凌躺在书房的榻上,双目紧闭。元锦希心里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快步上前。发现兄长已经没了气息。
他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平静,手里抓着一副卷轴。由于抓的不是特别紧,元锦希轻轻松松就将卷轴拿了出来。
展开一看,里面是一笑靥如花的绝色女子,元锦希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世人都说丞相之于女皇乃高山遇流水,伯牙于子期。虽然两人都独身多年,却人人默认他们之间是纯真的君臣情谊。
他的兄长,从来都是决定一件事就不会变。却在为先皇从江南办事回京后便重新拾起他从小便不喜的武学。
当时元锦希觉得奇怪,元锦凌的筋骨并不适合习武,长大后再学更是不易。可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元锦凌是为了以后跟女皇一起出行的时候能够自保,至少不会成为她的负累。
女皇被封为太女,元锦凌便不分昼夜地为她谋划,助她坐稳太女之位。
待女皇登基,元锦凌更忙了,他成了女皇手里最锋利的剑,最亲密的伙伴。女皇目之所及,心之所向,便是兄长身之所往。
画中那一身紫衣,笑弯了桃花眼的女子,不是女皇又是谁。这画他一看便知,是出自于元锦凌之手,画工极为用心。一笔一画,道尽情思缱绻,画尽相思绵长。
谁又敢说此情无关风月,只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