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之换了身月白色的云纹缎袍,腰间的束带是同色金丝纹,他刚从屋里出来,温苑秋迎面走上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不让我出门你倒是会安排自己出门,你去哪我也去。”
她两手叉腰站在路中间挡住他的去路。
徐宴之说道:“我出门办事情,并非玩乐,郡主好生待在府上吧。”
“不行。”温苑秋抬头杏眸圆睁。
徐宴之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正月我带你去看花灯吧,上回的河灯没看成这次我陪你补上如何?”
“好说,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倒是不放心。”
温苑秋点了点头,立马就答应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徐宴之心里一暖笑道:“放心,有苏大人跟着安全的很。”
“你倒是信任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负责任。”苏祁在一旁瞧着两人眉开眼笑的模样就吃味,凭什么徐宴之跟他说话都是硬邦邦的,不公平。
两人坐上马车,苏祁就靠着车窗闭目养神,他靠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我爹给我介绍一个世家女认识,我年纪这么小我爹可就张罗着让我成亲了,那个世家女讨嫌的很,矫揉造作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世家女啊,倒像是个青楼的舞姬。”苏祁本就是个随性的人,能让他这般评价,定是个不太好的人。
“苏大人最近的戾气怎么越发重了,好歹还是介绍的是一个世家女子,论身份,人家一个清白的姑娘,若是听到苏大人这般说,任谁都不会高兴。”徐宴之说话语气极淡,也没有指责苏祁的意思。
“那倒是,是我说的有些过了,擒贼先擒王我回头就骂我爹去,总是给我介绍世家女惹的我不快。”苏祁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把玩,刀刃还在鞘中,但他就喜欢没事抽出来再插回去,如此反复就当是消遣时间。
忽然一直看着车外的徐宴之心里警铃大作,腾升出一股子不安。马车越走越偏,已经远离了人潮。
“苏祁。”徐宴之沉着声音唤他,侧着头眼睛微眯着向他示意。
两人在一块久了,苏祁瞧他的神色立马心领神会,抽出藏在衣裳里面的长刀就切来车帘子,架到车夫的前颈处,苏祁稳稳的站着看向路途的前方:“远离人群目的地是郊外,是谁派你来的?”
车夫一直靠着车身,手里攥着驾马的缰绳,不说话也不回头,苏祁一下子就没了耐性,他蹲下来定睛一看,车夫的胸口赫然是一片血迹,正中心插了一支极其小巧的箭矢。看箭矢插入的方向,是左上方。他抬头往左边的民居房上瞧,一手夺回缰绳驾着马停了马车。
苏祁回身制止了徐宴之要出来的动作,面色凝重的说道:“我怀疑,是冲你来的,那封信很可能是假的,你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如今要父债子偿转挑你一人在时下手......”苏祁话还没说完,一直冷箭破空而来,穿过车窗朝他们射来,是撕裂风的声音,暗箭难防啊。苏祁听得到空中的那一声,他拉着徐宴之贴着车身。
“嘶……”苏祁双手撑着车面,将徐宴之抵在车内,箭矢直直的射进他的手臂里,如钉子一般狠狠的钉了进去。
“苏祁!”徐宴之伸手捂住他的胳膊,按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止血。
“别拔箭不碍事,小伤。”苏祁偏过去头扒着衣服瞧着那个箭:“是刚才我在车夫身手看到的箭矢,射箭的人力气不小啊,扎这么深。”苏祁脸上的表情显得很轻松,并没有觉得很痛的样子,还有心思研究这个箭矢呢。
“还是给你拔出来吧,现在出头就是小命不保,明知有危险还带你出来,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太过自私自利了……”徐宴之捏着他手臂上的那个箭矢,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祁连忙打断他:“打住,我这是舍命陪君子,我乐意还不成吗?你少在这跟我客气,不就是受了点伤瞧你那个怂样子,我爹拿刺鞭抽我的时候身上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他语气轻挑,面上写满了淡然和不屑。
“前些日子我背上有伤,阿禄给我了些药,止血很有效,既然先不拔那就撒些药粉止止血。”徐宴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白瓷的小瓶子,只有手指那个大小,他将苏祁手臂伤的衣裳撕开,露出血流不止的伤口,将小瓷瓶子里的药粉倒了上去。
“太多了吧,欸欸欸……一瓶都没了。”苏祁看他的手抖的厉害,连忙要抽回手臂,却被徐宴之紧紧抓住。
看他皱着眉,一脸的焦灼,苏祁觉得好笑:“看你那紧张的样子,若不是知道我俩都是直的,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哈哈哈哈哈哈……”
徐宴之抬眸看着他,眼神如刀。苏祁看他神色有变,连忙收起调笑的嘴脸。
“现在我们如何出去?”苏祁掀起一角的车帘往南边瞧去,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影,他说道:“这边都没人,这箭矢是怎么射过来的,那便也藏不住人啊。”
“你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我不过是掀了一下帘子,就有人往这边射箭,看来此人只针对我,不是针对我身旁的人。”徐宴之视线落在苏祁的手臂上。
苏祁以为他又在内疚,连忙不耐烦的说道:“我都说了跟你没关系,你别老瞎想,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别跟我见外。”
徐宴之恹恹地靠在车内,过了好一会他才摇头说道:“只是一部分原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兵部管箭矢兵器,临川城中能指示军队用这些东西的人,目前来看只有临川王,其他世家谁敢私藏刀枪剑戟,被排查出来可都是死罪,不管是做什么用的都会被按上叛国的罪名,而且最近几年管的特别严格。”
苏祁听完他的话眉头紧锁。
“再者,库中的兵器箭矢都是按照一定规格大小来制造,这般小的箭矢型号都对不上,想来一定是私自铸造的。想杀我的人看来并非是那些莱掖谷的人,朝中的官员可能性最大,今日或许是给我一个教训。”说着徐宴之竟然撩起帘子,从马车上下去了。
苏祁才反应过来转头要伸手去抓他,一下抓了个空。
“你做什么去?”苏祁跟着他跳下了马车,他警惕的往四周看。
徐宴之就站在明面上,半天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他在警告我,至于警告什么可能是让我自己反思吧。”说着徐宴之笑了,笑得有些牵强还带着些苦涩。
“杀你?你对朝中的人没有任何威胁,你现在没有家族傍身,也没有官职,他们杀你做什么?”苏祁不解道。
徐宴之垂眸,长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大概是猜到了。苏祁看他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胜利者模样。
苏祁想起了未完成的事情,连忙问道:“桃杏园还去吗?”
“让你带伤陪我去就真的是舍命去陪了,还是伤要紧,不去了。”徐宴之一手拉着他往自己身边拉:“我背着你走吧。”
苏祁有些嫌弃的挣开了他的手:“我受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还用得着你背着我走,怪娇气的。”
徐宴之讪讪的收回手说道:“等回去,便把车夫安葬了吧,再给亲人一些慰问费,为了这种事情丧命,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苏祁张了张嘴,瞧了一眼那个车夫,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都是视人命如草菅罢了,他们锦衣卫不也是这般吗,敢为抗命令从来留不得活口,管他是否犯了罪,只有脑袋落地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