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间,皇后的手牢牢的护着小腹,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
“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怀了孩子!”
“什么?”
姜若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从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上逃得一条命来的皇后面色青白,一边警惕的盯着姜若瑶,一边压抑着喉咙里的不适低声咳嗽着。
“你刚刚说什么?”
姜若瑶阴沉着一张脸,冷冷的问道。
皇后扯了扯嘴角,彻底卸下了伪装:
“十一殿下何必装聋作哑!刚刚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吗?本宫如今,肚子里,怀着,皇嗣!”
“怎么可能?”
姜若瑶下意识的反驳道,可却因为突然想到了什么而面色一僵。
见姜若瑶如此反应,皇后心中也有了成数:
“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十一殿下恨我,防我!想必是日日夜夜都盯着我这里吧?想必那日陛下留宿本宫这里也逃不过你的眼线吧?”
姜若瑶皱起眉毛:
“是颖妃娘娘怒闯冷宫,父皇跟着赶过来的那夜的种?”
皇后没说话,但肯定的意味不言而喻。
姜若瑶心头掠过一丝恼怒,以及替颖妃的不值得。
这样的人,这样在背后算计了她几十年的人,竟然让颖妃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尽心尽力扶持了这么多年!
甚至在最后还阴差阳错的为她留下了这么一道翻身的契机!
怪不得,怪不得皇后刚刚会笃定她能够从这冷宫里走出去!
国母有孕,怀有嫡子女的功劳,足以让她重新搬回凤仪宫了!
姜若瑶眸中冷冽之色不减:
“娘娘连这最后的底牌都告诉本殿了,难道您就这么笃定本殿不会斩草除根吗?”
“你不会!”
皇后回答的斩钉截铁,捋了捋耳边凌乱的发丝,皇后重新挂上了那副淡然的笑容:
“你不会的,本宫沉浮深宫这么久,自诩还有几分看人的本事!本宫与你合作这么久,你看似冰雪聪明,谋算果决,可事实上却心软念情,绝不牵连无辜。”
“你那个背叛了你的奴婢,是叫什么来着?红樱,对吧?她差点害得你翻不了身,可你不也还是念着她自小服侍你的情分,放了她一条生路吗?”
“那个斗倒贞皇贵妃的宫女,本宫只不过一时眼错没顾得上便寻不见了,不也是你带走养起来了吗?”
“本宫早就知道,十一殿下是下不了手伤害无辜之人的!”
皇后淡淡的噙着笑,既是庆幸的笃定,也是不屑的嘲讽:
“本宫与你自然是不死不休,可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是干净无辜的,你,下得去手吗?”
姜若瑶的手指颤抖着,眸中挣扎着。
皇后就这样倚在躺椅上,噙着淡淡的笑,看着姜若瑶的挣扎和犹豫。
甚至看得累了倦了,还闭上了眼睛,浑不将姜若瑶这个要索她命的人放在眼里。
姜若瑶心中几经挣扎,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她太珍惜人之性命了,要她对一个无知的孩子下手,她做不到!
“你等着,等你生下孩子本殿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丢下这句话之后,姜若瑶落荒而逃一般的离开了。
离开时的步子踉踉跄跄,她不确定以后的某一日她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毕竟,留下皇后一条性命,全然不似是她之前的心软。
这是她不能掌控的危险,皇后就像是一根扎在她心口旁边一毫厘的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因为什么原因而扎进她的心口,要她的性命!
姜若瑶身后的皇后听见动静,毫不意外的掀开眼皮撩了一眼姜若瑶有些狼狈的背影,忽的扯开了嘴角咧起一丝笑意。
这笑意越发的扩散,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
笑意肆虐的盘窜在冷宫上方,穿透在风雨飘摇里。
她在笑,在笑她今日的死里逃生往后有期,也在笑姜若瑶不合时宜的善良和原则!
姜若瑶双手捂住耳朵,逃也似的离开了冷宫。
守在冷宫门口听得一清二楚的雨葡眼角余光冰冷滑过皇后依旧娇美却依然疯狂的脸,然后追上了姜若瑶的脚步。
明荔早就烧好了两碗热热的姜汤,听见动静急忙迎了上来,询问的话在看到姜若瑶苍白如纸的面色时卡在了喉咙里。
紧随其后的雨葡朝她摇了摇头,明荔心头一松,急忙张罗着两人喝下姜汤暖暖身子。
可平静还没有多久,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便从姜若瑶这个小院子外面传来。
姜若瑶抬头与明荔和雨葡对视一眼,皱着眉头:
“难道是皇帝的眼线将事情告诉了他,他派人来斥责我的?”
明荔深吸一口气,撑开一把伞快步走出去将门栓抽开一条缝隙,客气的朝外面问道:
“哪位?”
可明荔的话音刚落,便被一阵暴躁的力道掀翻在地,雨伞和身形一同被狼狈的打倒在地。
来者不善!
姜若瑶和雨葡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一个弯腰抽出匕首,一个自腰间甩开软剑,浑身紧绷的弓起,以一种紧张而防备的姿态盯着院子门。
那院子门很快便被来人破开,一个身形高大,浑身被玄黑色长袍裹住,打着一把古铜抽骨伞的男子站在门口。
院子外的风雨似乎比刚才更猖狂了些,满院子的花木在风雨中摇摆,雨幕更朦胧了些。
隔着层层叠叠的雨幕,姜若瑶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觉得莫名的有些眼熟。
“是谁!”
姜若瑶更握紧了手里的匕首,一边悄声示意明荔赶快起身躲到屋子里来,一面冷冽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低声喝道。
那人却混不在意姜若瑶这防备的态度,身形恣意松散,随意的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甚至带着几分闲庭散步的怡然自得。
雨葡眸中冷光一凝,举起袖子“嗖嗖嗖”便朝着那人射出去冷箭。
小巧却闪着寒光的袖箭直直的射向那人,箭尖上早被淬了由顾离亲自调制的毒药。
只要沾上皮肉一点便会中毒,这世上除了顾离无人能解毒!
那人的视线被伞面遮挡,可却像是又格外长了一双眼睛一般,伞骨在他的掌心宛如一柄长剑挽了一道漂亮的剑花,带起伞面的雨水在空中飞舞。
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雨葡全部的攻势都消解于无形之中。
眨眼之间,那人已经走至廊下。
伞也被他慢慢的放下,露出一张姜若瑶极其熟悉的面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