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听我说吧!”
姜若瑶的声音悠悠的,如三月的春风,却没有春风的温暖惬意。
姜若瑶的手指搭在那枚金锁之上,眼睛却看着颖妃的眼睛:
“娘娘,这么多年来就没有怀疑过皇后吗?”
“你在说什么?”
颖妃的眼眸一颤,问道。
姜若瑶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亲自承认她对父皇的感情深厚,对他的处境和情绪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对他言听计从。”
姜若瑶目光慢慢的逼近了颖妃的眉心:
“娘娘您细想想,当年父皇与娘娘的缘分开始,难道就没有一点蹊跷之处吗?”
“听母亲说,当年父皇对娘娘的痴迷不亚于对故去的先熙皇贵妃的宠爱,颖妃娘娘觉得当年的皇后对父皇的感情比如今要少吗?”
颖妃的眼皮倏然一跳,下意识的避开了姜若瑶的目光:
“你在说什么?”
姜若瑶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
“当年皇后娘娘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而悲痛欲绝,颖妃娘娘你身为皇后娘娘的手帕交递了牌子入宫安慰她,可那时你已然知晓了父皇对你的心思,并且用差点失去一条命的代价换来父皇收回了那已经发到秦家的圣旨。”
“你怎么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
颖妃皱起了眉头,目光警惕又怀疑的盯着姜若瑶。
姜若瑶却恍然没有察觉颖妃话中的不满,继续说道:
“那日你看皇后日夜垂泪,枕侧难安,于是想起你曾在祖家喝过的一种药膳,于是自告奋勇要去给皇后娘娘熬这一碗粥来。”
“只是这粥要用的材料,有一味只开在夜半深处的昙花,你不放心旁人笨手笨脚错过了时辰,于是亲自去御花园的水池旁等着。”
“可是,都说昙花在最夜深时会绽放出最美的风姿,却无人能真正预知它开花的日子,所以颖娘娘便在那一方水池守了几夜,终于有一夜你没熬住困意睡了过去。”
“也就是那一夜,父皇偶遇了睡到在水池旁的颖娘娘,因为接连痛失熙皇贵妃和爱子而伤心到神思恍惚的父皇将你错认成了回魂归来的熙皇贵妃,这才造成了颖娘娘你违背初衷入宫伴驾,我说的对吗?”
颖妃的瞳孔因为不敢置信而放大,盯着姜若瑶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你怎么知道的?”
颖妃是如何入宫的纵然是一件深宫往事,可如今宫里的老嬷嬷还是有几位的,着心打听知晓也不算一件难事。
可是,昙花,守夜,水池,这些都是那一夜极其私密无人知晓的细节。
甚至,当年自己身边知晓这个事情的贴身丫鬟都被她留在了秦家,早年间已经因病故去了。
这世上,原该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当年自己是为了采摘昙花去做药膳,才被皇帝错认而荒唐行事的。
可是,这一切都被姜若瑶逐字逐字的一点点刻画出来,细节一一对上,无一错漏。
姜若瑶没有回答颖妃这个问题,而是目光怀着一丝探寻,仔仔细细的一寸寸探过她的眉心,半晌才长舒出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
颖妃被姜若瑶打量的目光看得莫名,忍不住开口问道。
姜若瑶面上带着一丝犹豫,但还是启齿道:
“我在看颖娘娘是否还会被当年的这一桩荒唐事所触动,毕竟……当年秦家大小姐也是受害者。”
秦家大小姐……
很多年了,没有人再说过她在这件事情里受到的伤害了。
她的父亲只会说自己攀附了皇恩,从此秦氏一族飞黄腾达,受尽了好处。
宫里的妃嫔只会说自己身居高位,恩宠不绝,已然是占尽了便宜。
时间果然会冲刷一切。
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人记得自己当年是有婚约在身,自己心中的那个少年小将军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
没有人记得自己曾经为了反抗嫁入皇家做了多少努力,自己浑身浴血的被人从金銮殿里抬出来的事也逐渐被人淡忘。
甚至,连她自己,秦落清,秦家骄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也没人再记得了,众人只记得一个循规蹈矩,尊崇正统的颖妃娘娘……
如今从姜若瑶的口中听到自己曾经作为秦氏小姐的遭遇,却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仿佛那些并不是她的亲身经历,而只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所拥有的一段记忆。
“时过境迁,这些事早就不能撬动我心神分毫了,十一殿下多虑了!”
颖妃垂下眸子,掩盖住了自己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波动,继续问道:
“这些事情连我都记不清了,十一殿下是如何知道的如此详细的?”
姜若瑶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
“因为,我在皇后娘娘宫中见到了一位当年侍奉在身侧的老嬷嬷,从她的口中听到的。”
“不可能!这些事情我从未告诉过皇后,她身边的嬷嬷又怎么会知道?”
颖妃想也没想的断然否认。
“因为这些事情是她在屏风后侧偷偷听到的,当初她在屏风后面看到的人不久后都死于非命,她害怕惶恐,日日夜夜都被这天大的秘密惊扰清梦,至今不敢忘记半个字。”
姜若瑶的声音极低极缓,像是带着一点引导,带着一丝蛊惑。
颖妃顺着姜若瑶所言的思索,心中有一个猜想在慢慢的成形,可心底里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所猜想的。
“颖娘娘也想到了,对不对?”
姜若瑶平静的看着颖妃,眼底藏着温柔的关怀和担忧:
“颖娘娘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是她提醒娘娘那种药膳的存在,是她告诉娘娘御花园的水池深处有一株昙花含苞待放,也是她在那一夜突然身体不适离开了娘娘身侧……娘娘入宫之后,那位贴身丫鬟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陪着娘娘,没多久便病死在了秦家。”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姜若瑶的目光紧紧的凝着颖妃:
“那株昙花所在的位置极为偏僻,不过是随着娘娘入宫侍奉的秦家家生子是怎么知道那株昙花的呢?醉酒不醒的父皇又怎么能独身一人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排解忧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