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子,您醒了?”
和鸿胪寺的人喝了一夜酒的诀连,大早上一睁眼便看见阿伟那张放大的猥琐的脸凑在自己的鼻下。
见他睁开了眼睛,还露出一个更加猥琐的笑容,语气亲近的问道:
“二王子,您醒了?”
诀连吓到瞳孔地震,身子“咻——”的一下从床边飞到了墙壁上,下意识拢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褥,瞪大了眼睛望着阿伟:
“你……你大早上的在我屋里干嘛?”
阿伟也被诀连违背常理的动作展示吓到一噎,咽了咽口水说道:
“二王子,小的有事与您说。”
诀连这才从宿醉头疼的迷糊里恢复过来,面色也恢复了沉静稳重,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枚药丸咽了下去,淡淡的说道:
“有什么事?”
这些天,皇帝特意吩咐了鸿胪寺的人要好好招待他这位远道而来,与皇家沾着血亲的草原二王子。
鸿胪寺的人几乎是排着班的往他这个使团馆里跑,今日带他去听某某姑娘十金难得一听的曲子,明日带他去看某某角儿百金难求一个位子的戏文,后日又带他去喝价值千金的陈年美酿。
诀连不得不怀疑,这鸿胪寺的人分明就是借着招待他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爱好。
他来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除了把京城的大街小巷,知名的花楼酒馆都逛了个脸熟,是什么事情也没办成,什么消息也没听着。
所以,当他看见阿伟一脸惊慌的模样,很是不以为意的撇了撇眼睛,能出什么幺蛾子?
阿伟看着诀连面上的不以为意,有些心虚:
“大王子……大王子……”
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东西来。
诀连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他来京城了?”
“那倒没有。”
阿伟连连摆手,深吸一口气,索性一气儿都说了个干净:
“大王子的事儿,在京城里都传开了。”
“大王子的事?”
诀连觉得自己的脑袋还是没有从昨晚的那顿酒里清醒过来:
“什么事?”
看着阿伟一脸的难以言说,诀连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道光亮:
“难道是兄长喜好幼女的事情?”
阿伟:……
“难道是兄长还未娶正妻,却已经有了十几个侧室的事?”
阿伟:……
“难道是兄长房事上残暴至极,那些侧室嫂嫂常常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的事?”
阿伟:……
“难道是兄长不仅喜欢打人,还经常囚禁几位嫂嫂,不得自由的事?”
阿伟:……
诀连一连说了好几句,见阿伟还是沉默着一脸面色难以言喻的样子,不由得皱眉喃喃的说道:
“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突然,诀连的脑袋有一瞬间被击中的感觉:
“该不会……这些事都被传开了吧?”
阿伟面色艰难的点了点头,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可是这些事,二王子您是怎么知道的?”
大王子的确是在这些事情上劣迹斑斑,可是他却掩饰遮盖得很好,除了心腹之人谁都不知道。
二王子,一个被排挤在权力旋涡中央的人,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阿伟正在心里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道冰凉的目光正自上而下的注视着自己。
阿伟战战兢兢的抬头,却见诀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身影完完全全笼罩住了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一股难言的压迫感席卷而来,这种压迫感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藐视,是窥破了他见不得人的秘密之后的冷漠不屑。
诀连目光淡漠无尘:
“看来阿伟你已经完成了我兄长的嘱托,替他在皇帝面前谈成了求娶嫡亲公主的事情,不然是不会有人闲到去翻他一个草原大王子房中的烂事,还帮他宣扬到姜朝来的。”
“可……可二王子您怎么能说是小的替大王子办事的呢?”
阿伟的眉毛都拧在了一处,一双眼睛哀怨的盯着诀连,一副受了天大的冤枉的模样。
诀连简直没眼看,嫌恶的别过了眼睛,语气却仍旧淡漠如冰:
“二王子?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一直都唤我二王子吗?”
“这……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他都喊了几年了,有什么问题吗?
诀连笑了,笑他的无知可笑:
“可是除了你,我身边的人都唤我王子哦!若不是你身在我这里,心里却还记挂着我大哥,又何必多说一个字呢?你不觉得喊起来拗口吗?”
“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笑话,他的母亲可是姜朝的端毅长公主,姜朝的帝位之争可是出了名的残酷,王亲之间,世家大族之间,哪一个不是彼此倾轧撕咬。
他虽然不是在姜朝京城长大,可身上却流着姜氏王朝的血,由饱读诗书聪慧近妖的母亲亲自教养,怎么会没有一点心计手段呢?
一个小小的称呼,他喊了几年,这已经是天大的破绽了!
诀连淡淡的笑着,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世上的事只要有了疑心,那抓到切实的把柄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这些年,你替我大哥做的事也不少了,你觉得我会蠢到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阿伟哑口无言,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
“既然二王子一早就知道我是大王子的人,那为什么不处置或者赶走我?甚至……甚至明知道我跟着您来姜朝的用意,还是愿意带上了我?”
其实,原本定在和谈使团里的名单里并没有阿伟,是阿伟临时接到了大王子的命令去求的诀连。
诀连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阿伟仔细的想了想,当时诀连似笑非笑的看了他许久,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是我的亲随,跟着我走一趟也是应当的。”
原来……原来二王子从始至终都是知情的,却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的看着自己蹦跶。
诀连目光澄澈无尘,好似看尽了所有事,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看进眼里:
“为什么不呢?你虽然是大哥的人,不过你们要办的事既不会伤害到我,也不会伤害到母亲,我为什么要管呢?”
诀连拍了拍阿伟的肩膀,身影潇洒的随风而去,迎上了已经等在门口的鸿胪寺官员。
只在经过阿伟的时候,声音淡漠的说道:
“你与其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为大哥平息这场风波吧!”
已然飘然而去的诀连眼尾深色重重,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