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白嫩的掌心,姜若瑶的手里躺着两块碎玉,在灼灼的日光闪着刺目的光芒。
林羽庭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慌张了起来,轻轻攥住姜若瑶的手腕:
“殿下?怎么流血了?”
还没等姜若瑶说话,林羽庭便拉着姜若瑶慌里慌张的往揽月阁里头走去:
“快,我这里还有阿离留下来的包扎的药,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然后再叫阿离过来给你看看!”
看着林羽庭紧张关切的神色,姜若瑶选陷入了沉思。
林羽庭的感情作不得假,这样真切的关心也是肉眼可见,或许她真的可以在挽救边境战事的同时 改写前世的那一场血雨腥风。
等到林羽庭已经手脚麻利的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姜若瑶才堪堪从自己无数个猜想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你的包扎技术丝毫不比顾离得差?”
林羽庭笑了笑:
“从小到大受伤的时候太多了,这样的小伤还用不上阿离。”
姜若瑶抚摸着掌心的纱布,忽然抬眸问道:
“世子,你……觉得我的父皇是一位好的帝王吗?”
林羽庭收拾药箱的手一顿,背后是姜若瑶灼灼如烈火的目光,林羽庭一时竟然不敢回头。
成王府与皇帝的关系,姜若瑶公主的身份,从前刻意被林羽庭遗忘的事情,如今被姜若瑶亲口挑破,让林羽庭心里慌了一瞬。
“陛下……陛下不算一位不好的帝王。”
这是林羽庭的实话,即便皇帝手段残暴,敏感多疑,可毋庸置疑他还算一位合适的君主。
上位的手段并不温和,治理朝政的政策也并不仁慈,可姜氏王朝的确迎来了数百年的平和安定。
所以,林羽庭并不觉得他是好的皇帝,可也不是一位必须要推翻的政权。
姜若瑶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的将话说出口:
“可若是他决定用一座城池去换取一位忠臣的陨落呢?”
什么?
林羽庭猝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姜若瑶:
“你说什么?”
姜若瑶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两瓣碎玉放在了桌上,声音有些颤抖:
“世子刚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世子你。我在御书房听到了父皇决定……”
林羽庭气得身体颤抖:
“殿下,你确定你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姜若瑶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沉默的眸子深邃如夜:
“世子,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我即便是撒谎,也不敢这么如此信口开河!”
是了,姜若瑶的身份,姜若瑶的处境,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羽庭颓然的坐下,满面灰败之色,双手撑住额头,胸膛却在剧烈的起伏。
就在姜若瑶伸出手想要触碰林羽庭,给他安抚的时候,林羽庭充满疲惫的声音响起:
“抱歉,殿下!臣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
姜若瑶的声音干涩,屡屡回头,但还慢慢的走出了揽月阁。
揽月阁内光线灰暗,揽月阁外朗日炎炎,姜若瑶抬头看向中空下高悬的一轮烈日,喃喃道:
“这一次,你会选择哪一条路呢?”
回到绛玉宫,姜若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邓奇。
想来邓奇已经坐了许久,他手中的那半盏茶已经空了大半,看见姜若瑶神色恍惚的回来,邓奇浅浅的扯了扯嘴角:
“殿下的腿脚真快,这么快就从林世子那里回来了。”
姜若瑶心中一惊,双眸下意识的紧缩,但还是维持着面色不变:
“邓大人在说什么?”
邓奇笑了笑,语气平和却异常笃定不移:
“今日在御书房外的人是殿下,对吗?”
他知道了?姜若瑶忍不住的这样怀疑。
可是……她的闭息能力是连诀宇那样的疯子都能骗过去,邓奇应当不会察觉她才对。
看着姜若瑶脸上变换莫测的神色,邓奇像是察觉了她的心中所想:
“我不知道殿下用了什么法子掩盖了自己的气息,连陛下都未能察觉您的存在。可是殿下,我看人从来也不是仅仅听人生息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差一点,差一点,姜若瑶就将这四个字宣之于口了。
还好,在话囫囵到嘴边的那一瞬间,她忍住了。
不过,就算姜若瑶不问,邓奇也一样会说:
“水过留痕,雁来有声。一件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有存在的痕迹,只不过是容不容易被察觉的区别罢了。”
姜若瑶沉默着,不敢轻易应答。
邓奇也不在乎,而是继续说道:
“御书房外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这是绛玉宫最常用的香料,地上还残留了一点玉碎的粉末。”
邓奇目光锐利如鹰,盯着姜若瑶还裹着纱布的手心:
“当然了……如果只是一点微末的碎玉粉末,我自然也是察觉不到的,只可惜那粉末里头还掺着一滴血。殿下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对血是最敏感的。”
在邓奇锐利到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下,姜若瑶下意识的将手掌往后缩,勉强维持了一点笑意:
“邓大人凭这些就想说在御书房偷听的人是我?栀子花香料的确是绛玉宫所用最多,可到底也不是这里独有。至于我手心的伤,不过是修剪花枝的时候被尖刺扎伤了,这些可算不上十足十的证据!”
邓奇笑了,笑得冷漠而又残忍:
“证据?殿下觉得我爬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做人做事靠的是证据吗?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还能称之为巧合吗?况且——”
邓奇笑意冰冷,目光也一样冰冷的看向姜若瑶:
“况且,我说的是在御书房外站着的人,何时说过是偷听了?”
姜若瑶脚下发软,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糟了!他知道了!
邓奇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来,他做这一行半生了,十一殿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与他相比到底还是稚嫩了许多,被他三言两语套出了话来。
姜若瑶跌坐在椅子上,掌心的伤似乎渗开了,丝丝缕缕的疼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绝的说:
“没错,今日在御书房内偷听的人是本殿,邓大人大可将此话去回父皇,要如何处置,本殿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