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们在长春宫当差的宫女或多或少都知道自家主子手上身上并不干净。
但她们毕竟不能时时刻刻与贞贵妃待在一处,知道的事情也是有限。
可是根据池嬷嬷刚刚询问她们的事情,她们心里清楚的知道贞贵妃完了,心底里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碎了。
最后一位宫女招认干净了,厚厚一沓的供纸被递了上来,池嬷嬷举着的手都因支撑不住而微微颤抖。
皇帝一张一张的看过,最后怒极反笑:
“与朕的侍卫有私情!”
“在朕的膳食里下药!”
“给朕的妃子和子女下毒!”
“违背宫规,一条条,一桩桩,都够她李掠颜和李家死一百次了!”
皇后迟疑着问道:
“不然,把贞贵妃叫过来问问,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皇帝如鹰隼般的眸子狠狠地看向皇后,看得皇后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看穿了一般。
半晌,皇帝冷冷的话语响起,带着冰冷的嘲讽和冷漠:
“请?去,去把李氏给朕押过来!”
这就已经叫上李氏了,看来今日贞贵妃是逃不过了。
想来方才池嬷嬷去长春宫搜查的那一番动作惊到了贞贵妃,贞贵妃来时已是衣衫妥帖,妆容完整的样子。
长长的步摇流苏在烛火下闪着光辉,恍惚间叫皇后以为她还是那个容色倾国倾城,君恩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可再看,贞贵妃的面颊上原本刺着梨花的位置如今肿了起来,冒着肉色的血泡。
虽然有脂粉遮掩,可反而看着更让人恶心了。
皇后不适的移开了视线,却刚好看到了皇帝眼中浓浓的嫌弃之色。
皇帝冷漠的将那些人的供词摔到了贞贵妃的脸上,帝王盛怒之下将那些纸张如利刃寒刀一样飞向了她,薄如蝉翼的纸竟然直接将她刚刚结疤的伤口又划开了一道口子,脓包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流了下来,让人作呕。
“你自己看看,都是你宫里人的亲口陈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贞贵妃手指颤抖的捡起地上的纸,一字一行的细细看了过去,越看手指颤抖的越发厉害,越看面色越发惨白。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贞贵妃面上的惨白已经不是胭脂水粉可以掩盖的了,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贝齿咬着下唇,直接咬破了,渗着一滴又一滴的血珠。
良久,贞贵妃才惨白着脸,身子颤抖的磕下头去:
“臣妾无话可说!”
皇后清浅的眸色里泛出诧异的波澜,她没有想到贞贵妃竟然直接认下了。
可贞贵妃如此,皇帝面上的怒色反而消减了下去,看着面前跪着的身形越发单薄的昔日美人,皇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语气温和了不少:
“这些事,你都认?”
贞贵妃保持着磕头认错的姿势:
“是,臣妾认,臣妾罪无可恕!”
皇帝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贞贵妃却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的眼睛:
“陛下,臣妾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该以死谢罪!陛下,臣妾死前只有一个请求,臣妾想与陛下说说话,只与陛下一人!”
这是要单独和皇帝求情?
皇后唯恐事情有变,立刻起身反驳道:
“陛下,不可!贵妃已行到山穷水尽处,若是她一时想不开……陛下万万不要受她迷惑,以身犯险!”
皇帝抬起眼皮凉凉的看了皇后一眼,声音无波无澜却隐含警告的意味:
“皇后,你逾矩了”
这话像是七月天里一盆深水积雪泼了下来,把皇后急切的心思浇了一个透心凉。
皇后的脑袋一下子就清明了,立刻反应过来讷讷的坐下:
“陛下恕罪,臣妾也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皇帝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是允了贞贵妃所请。
皇后和一干人等都被请出了凤仪殿,里头只剩下高高坐在凤座上的皇帝和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着的贞贵妃。
皇帝看着贞贵妃,淡淡的问道:
“好了,此处只剩下你和我了,你到底有什么话是要单独和我说的。”
贞贵妃却罕见的没有将目光放在皇帝身上,反而是支撑着单薄的身子看向了这座凤仪殿。
凤仪殿内古朴厚重,模样摆件都笼罩着一层暗沉的颜色,却都透着中宫之主的气势。
贞贵妃手掌抚上墙上的一副凤凰啼日的挂画,眼睛里闪着羡慕的光芒:
“这就是臣妾求了陛下许久的林大家的画吧?陛下最终还是给了皇后……”
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心虚:
“凤凰主中宫之位,吴大师进献此画本就是送给皇后的,当初我是看你喜欢才给你赏玩几天。”
“是吗?”
贞贵妃的手指抚摸着那只凤凰的眼睛,眸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可是陛下您为什么还要用这件事情申斥李家呢?”
是了,当年李家权势滔天,满朝的文武官都是她李家的耳目帮手,皇帝想要寻李家一个错处都无处可寻。
最终,是借着这张凤凰图申斥了李家教女无妨,以下犯上,越俎代庖。
明明都是说贞贵妃的话,但其实句句都在说李家。
明明在说李家,可最终嘲讽奚落都落在了贞贵妃的身上。
皇帝别过了头去:
“朕是天子,权衡利弊,稳固朝堂是朕的职责。”
贞贵妃站过头来,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神落在了皇帝的身上:
“可是陛下,您是天子,难道不更应该信守承诺吗?当年,臣妾抛弃了扶持多年的恋人,选择成为您的妃子,是因为您开始承诺臣妾的是皇后之位啊!”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皇帝路过冷宫时的惊鸿一瞥,她也不会被李家认了回去。
如果当年不是皇帝拿中宫之位诱之,拿邓奇的性命威胁之,她也不会入宫。
“臣妾做了您这么多年的宠妃,妖妃,人人都说我李掠颜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享着陛下千宠万宠的君恩。可臣妾想问您一句,这么多年来您到底有没有爱过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