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略抬一抬头,看了看华才人站着的位置,即刻又害怕的低下了脑袋:
“林才人不是自己离席的,而是……而是……而是被华才人拉出去的……”
此言一出,满堂沉静。
片刻之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什么?!竟然是华才人将林才人拉出去的?”
“林才人难道是被冤枉的?这都是华才人蓄意陷害的?”
“为什么呀?这种事情要是闹大了,一不小心就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华才人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也有聪明机灵的,看的清楚:
“这你还不知道?以前华才人位分比林才人高,又得贵妃娘娘扶持,不知道平时有多欺负林才人呢!”
“今天白天,林才人和华才人还闹了一出,说不准啊,就是这华才人怀恨在心报复林才人,这也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经过几个知情的妃嫔这么一议论,事情的真相似乎浮现出水面来。
“你胡说!”
华才人眼见众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心里一着急,伸手便打了站得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才人的耳光。
那才人被打得当即红了眼圈,脸上也结结实实留下了一个巴掌印子,疼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可华才人从前的威势太大,那才人本能里竟然没有反抗,而是捂着红肿的脸委屈着不吭声。
“放肆!竟然在陛下与本宫的眼皮底下掌掴宫嫔,华才人你还有没有将陛下与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最见不得有人嚣张跋扈视宫规于无物,贞贵妃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动不得也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小小才人也敢当着她的面放肆了!
华才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惊慌失措之下干了什么,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高呼: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是被这奴才冤枉才一时失态,皇后娘娘恕罪啊!”
“好了好了!”
皇后听得心中烦闷,摆摆手叫华才人停下来,转头接着问那个小宫女:
“你是说你看见了华才人将林才人拉了出去,并不是她自己要出去的?”
“是。”
小宫女害怕的看了一眼华才人,咽了咽口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眉心起了一丝褶皱,看向华才人:
“华才人你说,可有这么一回事?”
华才人听见皇后点自己的名字,本能的身子微微一颤,看了一眼贞贵妃。
贞贵妃眼含冷色的瞧着她,一张如娇似媚的美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嫔妾是有拉林才人出去。”
华才人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帝后,脸上写满了恐慌:
“可是那是心儿弹琴之前的事情,心儿原本穿着的衣裙被勾破了一角,嫔妾又不擅长女红,所以才向当时与嫔妾同坐一桌的林才人求助的。”
“可是嫔妾与林才人积怨已久,宴会开始前还发生了一些争吵,就算嫔妾强拖了林才人出去,林才人也不愿意帮助嫔妾,还趁着嫔妾不注意跑开了,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嫔妾实在是不知情。”
华才人低着脑袋,连看也不敢看一眼帝后的神色:
“因着嫔妾实在找不到人修补心儿的衣裳,心儿不得已在弹琴前还换了一身衣裙,众人都可以为嫔妾作证的!”
“是啊!”
贞贵妃眼风一转,忽然出声道:
“这件事华才人也与嫔妾说过,想必是林才人与奸夫有约才不肯为华才人做这举手之劳吧!”
“不,不是的!”
那底下跪着的小宫女急急的分辩道。
贞贵妃娇媚的眼波流转,颇含了几分不满注视着她:
“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呢?就算嫔妃之间有过节,也不应当以这种理由拒绝公主的吩咐,更不应该耽误陛下的宴席,如果不是有私情,区区才人她怎么敢!”
“这……”
小宫女本就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才敢站出来的,眼见华才人一字一句说得有板有眼的,贞贵妃又瞪着自己,一下子被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出话来。
“既然说不出来了,那就不要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见妄自揣测主子们!”
贞贵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冷声斥责道。
“陛下,您觉得呢?”
皇后看着这一场闹剧有些厌烦,索性推了处置的权力去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沉吟了片刻,望着罗帐里林才人有些狼狈不堪的样子,嫌恶的别过了头:
“既然林才人已经不清白了,那就赐……”
“陛下!”
梅婕妤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越众而出,直直的跪倒在皇帝面前,纤弱的身姿刚好挡住了皇帝看向林才人的视线。
“陛下,臣妾与林才人向来交好,深知她的为人绝做不出与人私通的事情来,况且臣妾与她同进同出,若是她与人有私,臣妾又怎会一点端倪也看不出?”
华才人冷冷的一笑:
“焉知不是你害怕事情一旦败露会牵连到你,所以你替她隐瞒脱罪!”
梅婕妤眉眼坚定,转头看向发难的华才人:
“才人此话不妥,若是我有心隐瞒为自己脱罪,大可任由陛下与娘娘在此处处置了林才人,没了知情的林才人,岂不是更安全些?”
华才人被堵的哑口无言,面色涨红。
梅婕妤不理会她,继续说道:
“况且林才人若是真的与人有私情,又怎么会昏迷不醒的躺在此处,连陛下与娘娘到此都无知无觉,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蹊跷啊!”
梅婕妤说完,沉沉的磕下一个头去:
“臣妾以自身为担保,还请陛下与娘娘容林才人醒后查明真相!”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梅婕妤,眼中沉沉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半晌没有发落。
贞贵妃看了一眼皇帝的眼色,心中重重的一跳,依着她多年侍奉陛下的经验,陛下的这个眼神……
贞贵妃心念一动,上前一步挡在梅婕妤的面前,转身问她:
“梅婕妤,你说你要以自身为担保,那若是林才人真的与人有私情,你当如何呢?”
梅婕妤抬眸看向贞贵妃,瞬间又低下头去:
“自然是与林才人同罪……”
“好!”
贞贵妃抚掌,转身娇娇的看向皇帝:
“陛下,既然梅婕妤言之凿凿的称相信林才人的为人,要为林才人讨一个公道,不如陛下便给梅婕妤这个恩典吧!等查明了真相,也好叫梅婕妤心服口服,到时候再一并发落了林才人与梅婕妤就是!”
皇帝淡淡的点点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梅婕妤,声音里不辩喜怒:
“既然爱妃求情,那朕就留她几日性命,待抓到奸夫之后再行处置!”
“谢陛下!”
贞贵妃得意的扫了一眼梅婕妤发白的脸色,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跟上了皇帝的身影。
颖妃瞧着皇后被贞贵妃挤出了皇帝身边,拍了拍姜若瑶的身子与她示意,不放心的跟上了皇后。
“母亲!”
姜若瑶飞奔着跑到梅婕妤身边,半跪着要将她搀扶起来。
一靠近梅婕妤,姜若瑶才发现母亲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再一握母亲的手腕,却触及到满手的冰冷黏腻。
原来,母亲心里也是怕极了的……
过了好一会,梅婕妤才缓过神来,扶着姜若瑶的手慢慢的站起来。
正要起身时,却见一双宝蓝色翠珠绣鞋停留在了她们的面前,抬眼去看,瞧见了华才人一脸讥笑得站在了她们二人面前:
“梅婕妤,你的命还真是好啊!借着颖妃的东风逃过一劫,却让自己的好姐妹替你受了这个苦,你如此拼死保下她一条命,你猜她醒了之后会不会恨你?”
“你什么意思?”
梅婕妤眼皮一跳,狠狠地扯住了将要离去的华才人,大声的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