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顾医师这所谓的医家本分里也包括送病人回家么?”
邓奇回眸看着两人,言语暧昧不明。
姜若瑶亦回眸,眼中泛起淡淡的疑惑。
这位顾医师和林羽庭在搞什么鬼?
顾离妗贵的一颔首,开口徐徐如晚风拂面:
“十一殿下自有不同。”
“哦?有何不同?”
邓奇诧异的一挑眉,倒是好奇他这位巧舌如簧的医师有什么合理的说辞。
顾离温和的目光的淡淡的落在地上,眸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十一殿下身份尊贵,又是女子,如此夜深人静处仅由邓大人独身护送回营,无论是对十一殿下还是对邓大人的名声都不好。
故而最好是由在下与大人一同护送,我为医师,大人是护卫,三人之间清清白白才是上策。
方才我为十一殿下医治时,邓大人守在门外想必也是这个道理。”
“清清……白白……”
邓奇默了一瞬,将这四个字单独拣出来辗磨了一句,似是疑问,似是否定,又像是讥笑。
“顾医师心思细巧!”
说完,邓奇不再与他费唇舌上的功夫,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
姜若瑶垂了垂眸子,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去。
邓奇身为男子,又是常年习武之人,步子迈的又大又快。
而姜若瑶本就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女子,又身子虚弱,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了邓奇的步子。
不肖一口茶的功夫,姜若瑶便已经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然而身后始终跟着一道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倒是叫她有些心安。
就在姜若瑶脚下虚浮如踩在沼泽,身子摇摇晃晃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顾离清冷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十一殿下,您伤口崩开了!”
邓奇耳尖,即便是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也听到了顾离这突兀的一句,当即转身,走到了姜若瑶的面前。
此刻的姜若瑶苍白着一张脸,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甚至凝了那么一两颗顺着她颊边的发丝滚落了下来。
邓奇低首,高大的身影在一瞬间完全笼罩住了姜若瑶娇小而因疼痛蜷缩起来的身形轻轻的嗅了嗅鼻子,在娇软的香味里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血腥味。
目光忽而变得犀利,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困惑的皱了皱眉,目光也随着变得平静了下来。
就在他思考的空当,顾离上前一步靠近地上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两人,长臂微展,将姜若瑶一把拉离邓奇充满危险和震慑的身侧。
“十一殿下不要跑的那么急,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都崩开了,都流血了……”
嗯?
背对着邓奇的姜若瑶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他……似乎没有给她包扎来着?
然而顾离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幽幽的盯着她身后的邓奇:
“就算邓大人身有急务不能多在这种小事上耽搁,也有在下护送十一殿下回营的。”
说完,也不看邓奇的脸色,自顾自的身后去解姜若瑶身上的披风带子。
弗一打开,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便变得浓重了,混合着披风下的温暖和夜风的冰凉,清楚无误的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鼻下。
邓奇本能的变了脸色。
眼见顾离打开自己拎在手里的药箱,自里头取出轻薄的一卷绢布,又眼睁睁看着他伸手环过姜若瑶的腰身……
顾离的动作忽然停止,淡淡的转眸看着邓奇。
姜若瑶亦抬眼,轻轻软软的眼神还蓄着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邓奇会意,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去避嫌。
见邓奇已然完全背过身去,顾离和姜若瑶两人几乎是同时身形猛的向后一动,扯开了距离。
然后,姜若瑶冷着一张脸,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疑惑。
顾离则目光淡淡的垂在地上,看着月光下的姜若瑶的影子。
就算他不看也知道姜若瑶此刻肯定是既恼火又不解。
别看一个人的伪装有多高明厉害,可这影子刨开了所有能迷惑人心的修饰,每一寸轮廓的扭曲都是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投射。
瞧,姜若瑶的影子此刻都透着三分泥人的火气。
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顾离抬起头来直视姜若瑶的眼睛,用嘴巴比出了一个口型。
姜若瑶皱着眉头辨识了半天,才看懂了那是一个“拖”字。
拖什么?
姜若瑶眉头紧锁,瞧着顾离的目光再次幽幽的落在了前头邓奇的身上,心中灵光一闪。
拖……时间?
邓奇深夜前来就是为了探看林羽庭的底细,而显然林羽庭和顾离两个人都不想让邓奇进入营帐。
为谨慎起见,自然能将邓奇拖在自己眼皮底下多久就要拖多久!
怪不得,怪不得邓奇非要跟着送自己回营帐,怪不得他刚才又闹幺蛾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姜若瑶心中的情绪稍平,点了点头接过邓奇手中的绢布。
顾离转眸盯着邓奇地上的影子。
姜若瑶松了一口气,背过身去隔着裙子给自己身上渗血的地方包扎起来。
顾离的医术极好,她本身也只是中了一点迷人心智的迷药,发作之后药力散了大半,所以她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只是看着唬人,实际上根本没什么。
很快姜若瑶便处理好了自己身上的伤,也不敢有多余的话语动作怕惊动了耳力极佳的邓奇。
将剩余的绢布攥在手心,转过身伸手扯了扯顾离的袖子,向他示意。
顾离眸光淡淡,只是轻轻的在她的面上落了一眼,便又继续盯着邓奇的影子去了。
姜若瑶不明所以,干脆与他一同盯着邓奇的影子发呆。
许久,邓奇也许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催促道:
“顾医师,十一公主身上的毒很厉害么?发作起来竟然见了血?”
顾离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像极了蹲到了自己猎物的猎人:
“嗯,这是天下少有的奇毒,毒物的炼制、在人体内的发作压制和解毒方法都极为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