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男子毫不留情的嘲讽讥笑,姜若瑶所给的反应只有哈哈大笑。
这一笑,反倒是让男子心里发毛,发虚了。
强撑着强硬的语气,问道:
“你笑什么?”
这话一出,别说是姜若瑶,连跪坐在一旁的明荔都听出了他话中的心虚。
眸中还含着泪水,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忽然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敬佩和信服。
姜若瑶笑得够了,才施施然的停下,歪头看他:
“作为死士,连半点人心谋算也不用学的么?”
此话是在讥讽对方空有一身的蛮力,却没有脑子!
可笑的是,那贼人的反应十分应景。
竟然一时半会没有转过弯来,反而是一脸正气的点了点头。
姜若瑶撇了撇嘴:
“脑子里就装着打打杀杀,一点机辨的能力都没有,你的主子竟然也放心让你来执行任务!”
这话却挑动了男子某根隐秘的神经,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起来:
“你少和我耍什么花招!也别想从我这里套话,老老实实的说出你的计划,不然我立刻叫你和你身后的这几个人死在当场!”
死士就是死士,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姜若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人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敏锐和警觉,想要借机探听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心里有着遗憾,可面上的气势不能输给对方。
扬唇一笑:
“你放心,我对套你的话没有半点兴趣,我只想保全我想保全的人而已。”
说到此处,姜若瑶向前一步,扬起姣好的脸庞,将自己雪白纤细的脖颈送到那男子的面前:
“对于方才劫持我的计划,的确,你若是一路悄无声息的将我带到父皇的面前威胁他,那他自然不会在意我的生死。
可是你若是从出了这营帐门开始就大声将劫持了皇帝女儿的话嚷嚷出去呢?若是我再大义凛然的怒骂挣扎不肯让自己成为父皇安危的拖累呢?”
“这些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劫持你一个不受重视的小小公主来威胁皇帝么?”
男子不明白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怀疑姜若瑶有意诓骗他。
姜若瑶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一样了!今日秋猎遇刺,父皇刚刚命人将所有的重臣妃嫔都召集到了这里。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妃子儿女的面,父皇被劫持的女儿不顾自己性命周全,一心大义侍亲,况且你孤身一人而已,父皇作为明君慈父,怎么会做出下令诛杀亲女的事情呢?”
此刻,姜若瑶与那男子相距不过半掌而已。
说到此处,姜若瑶原本承袭了母亲梅婕妤温柔如水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姜若瑶把这场交易的里子掰开了,揉碎了,摊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表面上看他劫持的是姜若瑶毫无存在感的十一公主,事实上,他捏在手心里的是皇帝的名声。
男子上下打量着姜若瑶:
“那可是你的父亲,你口口声声的喊着父皇,却在与你的外人一字一句的谋算着如何能取他性命!你的心还不是一般的狠啊!”
男子像是抓住了一个要命的破绽似的,复又变得兴奋起来,用那熟悉的嘲讽语调讥讽着对方。
他在打量姜若瑶的同时,姜若瑶也在观察他。
在她一字一句说完以后,姜若瑶见他眼眸一亮,便知道此事成了。
面对男子的嘲讽,便更显得不以为意了:
“你一个死士倒比我这个小女子还要矫情!你要杀人,我要活命,各取所需而已,这个时候扯什么父女亲情,不觉得虚伪可笑么?”
“况且,你自己也说了,我这个十一公主,不过是一个毫无存在感,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存在而已。比起那个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的父皇,舍他一人安危,换我身边亲近之人的三条性命,怎么看,都不是我吃亏啊!”
那男子没想到姜若瑶竟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模样。
姜若瑶这噼里啪啦一顿言语,只把那男子说的噎住。
良久才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盯着姜若瑶说道:
“不对!那皇帝身边有重重侍卫保护,就算像你说的皇帝碍于名声让我近身了,可等到真的动起手来,我可没多少胜算!”
“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在框我!”
“呵!你这人怎么磨磨唧唧不利索!”
姜若瑶一甩袖子:
“真是可笑!我几时说过一定会刺杀成功了?这个交易是你留下我母亲与奴仆的性命,我给你近身刺杀的机会!
至于能不能成功,那还是要看你的本事的!就算不成功,你也不过是一死,当然了,我足够相信你在死前会拉上我这个替死鬼的。
你赌上你的性命,我赌上我的。有什么不公平的么?”
那男子想了又想,觉得似乎有道理,目光落在一旁剩下的几个人身上。
“比起你的父皇,你对她们可要真心地多了!”
姜若瑶心念一动,移动脚步挡住了男子窥伺的目光:
“是啊,人以真心待我,我以真心待人。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该是如此公平的。”
就比如,我们的交易。
这是姜若瑶的未尽之言。
她没说,但是男子破天荒的听懂了。
男子的目光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坚定,将手中的横刀挎回了腰间,自怀中掏出了一把精短的匕首。
那把匕首浑身洗黑,没有镶嵌半颗珠石,却散发着浑然一身的暗光。
那暗光顺着匕首细腻的纹理流转着,像是一条小细蛇攀附其上,朝着每一个试图挑衅他的人无声的吐着信子。
那匕首散发出来的寒光刺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中一痛。
那是舔舐了无数次鲜血,吞噬过上千条人命,才蕴养出来的灵性。
冰冷的灵性。
梅婕妤反应过来,顾不上礼仪形态,散乱着发髻,膝行着朝男子扑了过去:
“不要!不要!不用她!我是陛下昨夜亲封的婕妤,我是她的生母,她能做的我也能做,让我来吧!”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说到最后,梅婕妤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哀求着,死死的拽着男子拿匕首的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去。
赵嬷嬷和明荔也相继扑了上去,同样哀求着男子:
“让奴婢去死吧!放过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