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殿中省大太监陶行简飞鸽传书,陛下昨日出发,卯时可至京畿大营!巳时可进大明宫!”
谢长清豁着没了门牙的嘴笑得格外兴奋,“陛下此次回京,共携带五营护军五千兵马!
“陛下命东王与兵部,协同京畿大营,安置军马、布防京城!”
也就是说,昭明帝已经从外头带了五座大营的五千精锐,都是愉王和忠顺王伸不进去手的地界!
连东王听了都为之一大振奋!
京城太大,需要布防的位置太多,能完全信任的人又极少。
他从东海回京,照规矩带的人马也十分有限。
这几天照管整个京城以及两座宫城,他和冯唐简直是殚精竭虑,却还是觉得捉襟见肘。
如今好了!
有了这可堪信任的五千军马,加上万岁爷还朝坐镇,剪除这都城内的魑魅魍魉,那还不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容易么?!
三皇子这边的大臣们听见这个消息,人群中小小地“轰”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嘤嘤嗡嗡,众人开始兴奋地议论!
曹讽也深吸一口气,把提在嗓子眼的心踏踏实实放回了肚子;
手也不抖了,腿肚子也不转筋了,腰也不虚了,甚至立时便噙着一丝笑意,看向脸色苍白的愉王:
“愉王爷,”再朝着忠顺王也点一点头,“忠顺王爷,
“二位既然有这么多心思急着跟皇上禀报,皇上也即将回京;
“不如二位都先回去吧?
“二位是宗室亲王,密折专奏的权力还是有的。
“下官等会奏报陛下,专等二位的折子的。”
智通大师也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含笑道:
“老衲会预先打扫好两个单间,等二位王爷搬进来,跟西王世子等人,做邻居。”
二王的脸色顿时如同被扔了满脸烂菜叶子一般青绿交加。
众人窃笑。
眼前无数张笑脸满含嘲弄,耳边是曹讽口中的“顾头不顾尾的蠢货”“就您那脑子也来争天下”;
脑海里回想起的是昭明帝做太子时便带着他那个姓林的跟班,反驳太上皇“任用宗亲”的意见;
还说什么“譬如愉王叔,除了背后嘀嘀咕咕地传闲话,他有哪样本领能治国安邦”……
愉王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发堵,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愉王忽然间面如金纸,好手好脚一软,断臂断腿一僵,整个人便从交椅上滑落下去,不省人事了!
“哟,这就吓过去了?”
“这么点儿小胆儿还想谋朝篡位……”
“啧啧啧,脆皮!”
旁边的人小声地恶意地挖苦嘲笑,听在愉王一党众人的耳朵里,不由得脸上做烧,尴尬不已。
不过么,王爷这也,的确太脆弱了些……
几句话而已,谁知是不是真的,竟然就被唬成这个样儿,若再严重些,难道就要在这里被吓死不成?
成日里自命枭雄,使起阴谋手段来也让人眼花缭乱的。可怎么这副肝胆,竟纸糊的一般?
便有许多人开始跌足暗恨,懊恼跟错了人。
忠顺王只看了愉王三五个呼吸的笑话,便又把心思转回到自己身上,试探着且问敦王:
“如今宫中大事渐平,本王也有日子没见犬子了,甚是想念。不知能否让犬子回家一见?”
“忠顺王,你当神僧跟你说要给你打扫牢房是放屁么?”
对上愉王,曹讽看在他辅政三年的份儿上,还存了一分尊重;
可对上这位吃喝嫖赌的忠顺王爷,他是半分好感都没有,口中极尽阴阳怪气之能事:
“令郎忠孝节义,谨承万岁谕旨,连坤宁宫的大宫女闯宫胡来,都敢当庭一箭!
“这等好孩子,以陛下的宽宏仁慈,必会好生抚养,令他长大成人的!
“所以忠顺王,令尊的血脉,不会断绝的!
“你可以很放心地去……大理寺!”
虽然曹讽在最后把那个“死”字换成了“大理寺”,但周遭所有人都听懂了,彼此意味深长地对视,相顾一笑。
太上早年间便将这位当吉祥物,一辈子都只是暗地里下手打压,并不曾真的直接赶尽杀绝。。
到了今上这等腹黑之人的手里,皇家同室操戈的丑事委实难听,史书上千载而后也容易歪嘴瞎议论,他必会想法子抹平此事。
若是忠顺王府世子真是曹天官口中的品性,很难说昭明帝会不会直接赐忠顺王一杯毒酒,直接让世子袭爵!
旁人都这样琢磨了,忠顺王自然也免不了猜测到这一步。
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所以这竟是不要脸地开始恋栈爵位了?!
这到底是有多不识数!?
东王瞧着他的模样,拧起了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如今各处的证词和王府抄出来的证据相合,忠顺王一个‘谋逆’是逃不掉的,按律该当阖府抄斩才是!
“曹大人还是不要擅自揣测圣意的好。”
忠顺王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腿开始发软!
而曹讽则从善如流,哦哦答应,又自称“该死该死”,然后笑呵呵地请敦王下令,把“二王和诸位大人”,都“送回家去”。
此刻的敦王有眼色极了,笑眯眯地牵了三皇子的小手,道:
“如今上元仪典未完,含元殿内做主的仍旧是替皇上主持的三殿下。
“还请殿下下令为是。”
三皇子犹豫了一下,先看东王,见他点头,这才又看向人群中的半大老头儿:
“翟郎中?”
翟道公急忙躬身拱手,给出礼部的建议:“依礼,正该如此。”
三皇子这才提了提气,朗声下令:“来人!”
东王跟着咳嗽了一声。
外头原本鸦雀无声的禁卫军,忽然高声应诺:“在!”
“将愉王、忠顺王两党所有人都拿下,送回各自住所!
“循初十被围抄各府例,男丁锁拿,女眷禁足,抄检相关罪证!
“遇有重大案情出现,即刻报东平王,并寿康宫,不得有误!”
三皇子口齿清晰、条理俨然。
——虽然莫名其妙地加了最后关于寿康宫的半句吧。
众臣满意地看着他,各自站好位置,举袖躬身:“是,遵三皇子令!”
二王一党见外头禁卫军忽然又潮涌般出现,利落地两个服侍一个押住了所有同伙,不禁又气又悔。
有人失声痛哭:“刚才,刚才,东平王竟是在示弱设局……”
“不然愉王爷又怎会得意忘形、一一交待呢?”曹讽和蔼地告诉他们真相,“咱们虽然有几张口供,但所涉不多,比不得他自己亲口说的,又详尽、又痛快。”
“你,你诱供!!!”愉王那个心腹目眦欲裂,指着曹讽就想破口大骂!
曹讽啊呀呀惊慌失措:“本官从不曾掌刑部,不大会审案子,若有不妥之处……
“想来陛下都会原谅我的呢~”
所谓春风得意,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