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众人都惊呆了。
太后筷子都拿不住,直接落在了案上,看着地上低头痛哭的陶墨,颤声问:
“我耳朵聋了,我没听见。你再说一遍,什么事?”
太上的两只手都在抖,脸色转眼间变得煞白!
太后看都不看,伸手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太上的衣襟。
两个老人的手摸索着握在了一起,各自都是一抖:冰凉。
探春刚进来行完礼,听这消息,头上一晕,身子微晃,被身边的雪鸦狠狠撑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陶墨跪在地上哭:“回太后,陛下让传话,太子已至弥留,若要见这最后一面,怕是要赶紧!”
太上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站了起来,沉声道:“起驾!”
侍卫、内宦、宫女,刚刚所有被陶墨带来的消息震得僵住的人,立即动了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太上和太后已经互相扶持着往宫室外头走去!
探春急忙上前,想要去搀扶太后,却被孟姑姑一个错步抢了她的落脚处。这一顿,她便被拦在了后头。
探春愣了愣。
不动声色地上前接了孟姑姑的差事、搀扶住太后右臂的紫鹃,悄悄地给探春使了个眼色。
所以,是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候自己不方便在太上、太后眼前晃悠?
探春垂下眼帘,脚步略慢,跟在了后头。
一行人匆匆赶到太子住处时,正好听见那父子两个在说“娇气”的话。
太后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太上整个人瞬间便佝偻了身子,老泪纵横,要靠着旁边的陶墨架着才没倒下去。
而随后赶来的太子妃,哭着跑进了门,一眼看见太子的坐姿,便瘫倒在地,连往太子床边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子这才把目光聚焦到了门口。
看一眼太子妃,低笑着抬头看昭明帝:“父皇你看,她那胆子有多小,性子又有多懦弱……
“她不适合守寡……父皇,您答应儿臣一件事……
“待儿臣去了,过个一年半载的,便让她改嫁罢……”
昭明帝半个眼风都不给太子妃,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就像是要把太子此时此刻的形象刻进自己的心里一般:
“胡说!她是你妻子,你好好的,她做什么,做什么要改嫁?!”
太子勉强勾一勾唇,笑一笑,然后抬眼看向太上,脸上欢欣更盛:“皇爷爷……”
太上一把抹去老泪,在陶墨的搀扶下,强自保持着平日里的利落,两三步便跨到他床边坐下,拉了他的手,轻轻捏一捏:
“哎,皇爷爷在这里呢!”
“孙儿,不孝……”太子的眼角慢慢地溢出泪水,眼神越发空洞,像是在看太上皇,可又像是在看半空中的谁。
太上强撑着,跟昭明帝一个口吻,嗔道:“别乱说。你哪里不孝了?平日里你最孝顺我了……”
太子似乎根本就听不见太上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在喃喃:“您啊,您可白疼了我了……”
太上猛地噎住,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太子的手从他的掌中,软软滑落。
头也渐渐歪向一边。
双目无神地睁着。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散了。
“承儿,承儿?”昭明帝坐在太子身后,听不见他继续说话,再看着太上表情,心下恐惧,忙轻声呼唤儿子。
可是,已经没有回音。
昭明帝忙将太子慢慢扶在自己左臂臂弯,看向儿子的脸。
太子含着一丝释然的微笑,甚至还有一分放松的神往,已经没了气息。
“太医!何医正!!!”昭明帝一声虎吼,震得整座宫室嗡嗡作响。
何医正早就跪在旁边落泪,听见这一声,浑身剧震,手忙脚乱地爬过去,捏了脉搏,试了鼻息,看了眼睛。
终于放声大哭:“陛下,太子爷,薨了……”
昭明帝转过脸,满面狰狞,咬牙切齿:“你敢咒我儿子!?
“你给我好好地治好他便罢,否则,我要整个太医院替我承儿陪葬!”
何医正一边大哭一边叩头:“若能换回太子,臣何惜此身?太医院何惜此身!?”
陶行简早就哭得泪人儿一般,此刻却哽咽着过来开口轻劝:
“陛下,您清醒点!您保重啊!还有太上和太后需要您照看!外间还有多少大事等着您!您可乱不得啊!”
昭明帝双目赤红,已近疯魔。
太上悲哀地看着他,许久,才抬起一只颤抖的手,先去合上太子仍旧睁的双眼:
“孩子,你的家事,皇爷爷和你父亲,会依着你的意思办的。”
手移开,太子双目紧闭,神态安详。
接着,太上用另一只手,搭在了昭明帝肩上:“皇儿,都怪为父。
“为父重人情轻法度,乃至于养虎为患、尾大不掉。
“累积之下,才有这番横祸落在我最心爱的孙儿头上!
“是我害了太子。
“是我这个贪名短视的祖父,害了我的亲孙子!”
话说到这里,太上放声大哭,不过一两声,忽然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太上面如金纸,滚落在地!
众人吓得肝胆俱裂!
太后第一个扑了过去:“太上!”
紧接着便是探春!
可谁知,原本瘫软在地上无声痛哭了许久的太子妃,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忽然跪直了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狠狠一把推开了探春!
“你这贱人!
“都是你贾家与王家勾结,唆使了你家的门人,故意拖延救援,这才害死了太子!
“如今又害得太上昏迷!
“你这丧门星!
“你还有脸去碰太后!?
“你给我滚!
“滚!”
声嘶力竭,状若疯妇。
探春被推得直直撞在了同样跪在她身边的贾元春身上。
贾元春早就听得呆住,此刻被探春这样的力度一砸,半声都不敢吭,张手舞脚倒在地上,给探春当了肉垫。
探春也不做声,低着头挣扎起身,顺便也把元春拽起来。
姐妹二人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只是咬着嘴唇直挺挺的先跪好。
太子妃犹不解气,自己爬了起来,朝着二人就要拳打脚踢:“贱人!贱人!”
昭明帝此刻刚放下太子的尸身,蹲身下去,扶起手脚都软了的太后交给孟姑姑,自己则跟陶墨陶行简一起,从地上把太上扶了起来。
闻言抬头,冷声喝问:“太子妃,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