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恼了:“谁干的!?”
小红急得带了一丝哭腔:“不知道啊!送来的人颠三倒四说不清楚,只知道江永是在送回来的路上昏迷过去的!
“如今人已经送到他的住处,能不能劳孟姑姑的大驾,去给瞧瞧有没有妨碍?”
“这不是应该的么?”孟姑姑二话不说,回房换衣裳拿药箱,小红匆匆跟去。
“走,咱们一起去瞧瞧。”黛玉站了起来,裹上大袄披上猩猩毡的斗篷,扶了紫鹃的手,一道出了门。
等晴雯和雪雁兴冲冲地跑来告诉黛玉午饭有“莼菜羹”,乃是有名的江南汤羹。哪知屋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忙问小丫头,才知道外头出事了。
晴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是冬天太冷,袖子都要挽起来了,对雪雁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出去也顶不上事儿,好好在家守着!
“紫鹃一个老实头,吵个架先能把她自己憋死!林小红凡事都想讲理,天下哪儿有那么多道理?!
“还得我去瞧瞧,谁这么不长眼、不怕死!姑奶奶不把他的头发薅下来扎掸子,就对不起姑娘养我废的这些饭!”
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雪雁张了半天嘴也插不上话,最后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句:“你可想得美吧……”
在林府,江永是个最特立独行的人,即便是陶监一起送过来的人里头,也并没有他交好的。
偌大的府邸,除了林之孝林之节兄弟,他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小红。
知道他各色,且身上担着林家所有产业的经营,这么大的干系,林之孝也不敢怠慢。看看府里如今地大人少,索性就在群房一带给他挑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让他一个人住。
这院子有一条最好,出了院门,走不了几步就是府里的角门。
当下林黛玉等便从角门出来,拐个弯便进了江永的院子。
只见院子正面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左右两边竟还有两间小小的厢房。
林黛玉心中暗暗点头,见林之孝竟也在此地,且已经清空了现场,只留了一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掌柜打扮的人,便知他已控制了场面。
“如何了?”黛玉走到门前,站住了脚。
林之孝忙再往她这边跨了一步,站到侧面,低声道:“孟姑姑正在看,刚才先传了话出来:没什么大碍,过一时就能醒。”
又指着那急得满头是汗的人道:“这是林记总号酒楼的掌柜,叫竺寿,就是他送江管事回来的。小的想着姑娘怕是要亲自问他,就没让他走。”
林黛玉颔首:“做得好。”
然后看向那掌柜:“你就是我第一大酒楼的掌柜?”
“是!小的见过东家!”竺寿忙跪倒给林黛玉行礼,“江管事原说等年节这项钱挣下来,到正月十六,带着我们所有的掌柜来拜东家。
“谁知今天竟出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儿,小的倒比其他兄弟先见着东家了!
“给东家贺正,祝东家佳节长春、青春永驻!”
“好。先起来,说说今儿这是怎么回事。”黛玉伸了伸手,看了林之孝一眼,林之孝会意,忙上前把竺寿搀起来。
竺寿不再磨蹭,叉手禀报:“咱们酒楼在京里也经营了三年了,黑白两道早就打点妥当。按说不该有人来闹才是。
“可是从半个月前开始,便有人断断续续来挑拣店里的菜品装饰之类。我告知了江管事,他也去查了。
“似乎是南城的泼皮,恰好来北城办事儿,看咱们店规矩,想来讹些银子,头一遭就被伙计给挡回去了。
“因此怀了恨,时不常的来闹一闹。我也就没当回事。
“今天那些人又来了,我想着,不能让他们毁了年节间的生意,我都打算好了今儿不然就先给点儿银子哄走他们。
“接着江管事便来了,我跟他说了这事儿,他却发了脾气,说什么都不让给钱。说有了初一就有十五,大不了闹一场,正好把这些人送去衙门。
“这些事儿,自然是他说了算,我便只得撑着。
“江管事便查后厨,我跟着一起去了。可我们俩刚看完菜蔬调料,连灶台都没走到呢;小伙计来说,外头刚来了一帮人,咋咋呼呼的,跟南城那群人起了冲突了。
“我当时就知道坏了!这些人便没事还要找事打一架呢,何况是真有事。等我和江管事出去,果然两边已经打起来了,一楼的客人跑了大半,都是没付过钱的!”
说到这里,竺寿心疼得伸手掩住了心口,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江管事和我上去拉架,我只是挨了两脚踹。
“可后来的那拨人,不知怎么的,似乎推搡了几下子,就都把矛头对准了江管事。南城的泼皮竟慢慢地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有一个眼亮的还朝我喊了一声:
“你们家是得罪谁了?这是要废了你家总柜的架势嘛!那些人听见这话,拳头下去的越发快了,那个打头儿的心狠手黑,一条凳拍在了江管事背后,差点儿就砸着脑袋了!
“江管事晃一晃倒下,那群人这才一哄而散。我早报了官,可不知是不是今儿年下的缘故,来得极慢。我都把江管事送回来了,官差还没来。”
黛玉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立即追问:“后头去的那群人,是自己去的,还是跟着江管事后头不久便进了门?
“你有没有问那南城的泼皮们,认不认得后来的这些人?
“那个打头儿的人,长什么样?穿着打扮怎样?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还有,他是什么口音?打架的时候可有呼喝什么话壮胆,露出来是为了什么要动手没有?”
竺寿努力回想,半晌才道:“听小伙计那意思,江管事来了一阵子那些人才来。
“南城泼皮跟他们并不认识,也没有梁子,我问过起因,就是后来的这些人寻衅。
“那打头的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子,满脸傲气,衣衫鞋袜的料子都不错,看样子,家底跟我差不多。
“至于长相口音,都是寻常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并没说什么场面话,只是咬着牙地打人。
“哦对了,他们临走时,我听见他们那群人管他都叫:钱哥!”
钱……?!
黛玉心中一动,也许,她知道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