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吴瑷决定好好的逛一逛。
紧绷了许久,偶尔也该放松放松才是。
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她饶有兴趣地一路看看又买买,突然被小摊上那些精致的手制利器所吸引,爱不释手的连连把玩。
离此摊位不足两米的地方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吵吵嚷嚷,好不激烈。
原来是两个商贩因为争抢客流而起了争执。
吴瑷仿若未闻一般依旧在那自顾自的脱了又试,试了又脱。多管闲事这种爱好,她是没有的。
岂料,那两个商贩谁也不甘退让,竟然互相推搡起来,拉拉扯扯之中,不知谁用力过猛,较为瘦弱的那个,直接被推飞了来,与挑得入神的吴瑷撞了个正着。
害得她摇摇晃晃的直往后退,正好撞上了路过的某帝。
载湉眉头一蹙,刚要发怒,见到是她立即黑沉脸来,收回了想要帮扶的双手,语气不善道:“你这女子怎如此莽撞?”
\"呵,可她这装不熟是吧。\"吴瑷本就心烦意乱,当即回嘴呛来:“我又非故意,谁叫你走路不带眼睛。”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不免一阵唏嘘。这女子好生刁蛮,明明是她撞人在先,怎还骂上人了?
载湉快要气笑了都,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予以提醒,“你可知道,我是谁?”
“呵呵,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吴瑷自然不甘示弱,谅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亮出身份。
载湉那是哑巴吃黄莲,有口也说不出啊。
的确,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说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毕竟普通百姓哪曾见过皇帝本人。
这心中竟升起一丝别样的感觉,以前那个怯怯懦懦的女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罢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遂就此打住,轻咳两声,“咳咳,今日之事暂且记下。”
吴瑷瞧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就心堵,哼了一声,转身欲走。耳尖的听到了方远十里的角落处传来鬼祟的脚步。
忽的揽过男人的肩头,逼得他不得不一起走。
贴身太监——寇连才连忙小跑着追上去,“你,你干嘛呢?还,还不放开我,我家公子?”
“闭嘴!”吴瑷搂的有些累了,改牵上手去,“蠢货,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分开走。”
载湉也知晓兹事体大,乖乖的任由她牵着,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寇连才当即转身,强装淡定的往回走,险险与那伙歹人擦肩而过。
天色即将暗下,得速速想法摆脱才是。
吴瑷忙趁此良机,拐进了一个幽暗的胡同。
或许是太过狭窄的缘故,两人不得不挨挤于一处。
潮湿的青砖墙沁着刺骨的寒意,载湉的脊背紧紧的贴着墙面。
远处传来了梆子声,三长两短,在空寂的巷弄里幽幽回荡。
他屏住呼吸,紧张得直吞咽,却听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当心!\"吴瑷突然扯住他的后襟,将人往后扔去。
一柄通体雪亮的短刃擦着鼻尖掠过,在砖墙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火星。
未等二人回神,一旁的腌菜缸竟轰然炸裂,酸腐气息混着火药味直冲脑门。
载湉这才看清,斜上方的屋顶处,此时正站着一个黑衣人,手头的火折子还冒着青烟。
吴瑷反手甩出袖箭,直直地钉穿了那人的咽喉,没想到刚刚收获此物,竟派上了用场。
颗颗血珠滴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养心殿里那盆摔碎的红珊瑚。
见男人还在发愣,吴瑷连忙急声催促,\"往永和当铺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铁锈味,左臂上的刀伤正汩汩的渗血。
载湉本能的听从,拔腿便跑。
右手却鬼使神差的摸向怀中,那枚沾血的铜钥匙——半个月前谭嗣同跪呈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遗留下的。
他总觉着,这一切似乎与此有关,也不知道那女人挺不挺得住?
转角处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牛皮靴底碾过碎瓦的声响格外清晰。
载湉突然想起,先前在醉生梦死的门口,那个倚着门框嗑瓜子的灰衣人,不正穿着此种靴子吗。
他当时还暗自腹诽来着。
吴瑷那时亦在此间品茶听戏,此种反差,自然难逃她的法眼。
所谓的游逛,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而已。
载湉进入厢房之后,还特意透过雕花窗棂往下望,四个头戴斗笠的汉子正在街角分食炊饼,面皮上的芝麻粒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此刻这些芝麻突然在记忆里活了过来,变成追兵腰牌上密布的铜钉。
正细思极恐得出神,吴瑷捂着受伤的手臂追了上来,“生死幽关了都,还有空在这分什么神。”
一把扯过男人的后襟,拽着他钻进了当铺后巷,黄铜门环上斑驳的貔貅纹正在暗夜之中幽幽发亮。
她突然顿住脚步,松开紧攥的手,由发间拔下银簪,在墙砖某处轻轻一叩。
\"吱呀\"一声,暗门洞开,阵阵霉味扑面而来。
载湉踉踉跄跄着跌了进去,掌心蹭过砖缝里的青苔。
吴瑷反手合上门板的瞬间,外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利器破空之声。
好险,差一点就玩完了!
当铺掌柜举着油灯过来时,灯影在布满裂痕的墙面上左右摇晃。
载湉刚想埋怨,却看见吴瑷自顾自的在那撕开袖口,包扎伤口。
素白色的中衣上浸透的血迹,竟与昨日军机处递来的辽东急报一般刺目,“你,你受伤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吴瑷玩味的逼近男人,“陛下莫非心疼?”
“谁,谁要心疼你这个冷心冷肠的女人!”载湉顿时臊得面红耳赤,心虚得不敢直视。
“呵,走吧!”吴瑷可没空在这陪他调情,等下老掌柜该寻过来了。随即掏出火折子,轻车熟路的行走在前。
载湉匆忙跟了上去,望着女人那道纤瘦的背影,无数个疑问在心底生成。
“这人与\"永和\"当铺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顾生死相救又有何图?
…………”
两人走了没一会儿,便与提灯而来的掌柜碰了个正着。
掌柜心下大骇,忙揖礼相求,“不知宫主到来,属下多有怠慢,还望宫主开恩。”
“李叔,咱们屋里聊。”吴瑷的伤口似有加剧之势,哪有功夫问什么责。
李掌柜片刻不敢耽搁,即刻调头,默行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