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闵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唇,斟酌片刻之后才骤然想起,少爷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想从他这里再次确认。
这种情绪上的波动,比之先前,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眸中的欣喜足以表明此刻的心底油然而生的愉悦。
这分明就是质的飞跃啊!
他不会听错,笃定这就是真情实感。
从夙兰夜那里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
他这种反应应该称之为吃醋。
想到洛知知出现以后,夙兰夜的一些难以捕捉,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变化,陈闵喜极而泣,迫不及待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个清楚。
“少爷,少夫人在君临酒店呢,和陆彦生一起,进去好一会儿了,估摸着时间快要三十分钟了呢。”
他这种情况很复杂,或许需要不停刺激才是。
没关系,会好起来的,陈闵觉得。
其实他并没有看到少夫人和陆彦生一起,差不多是少夫人进去好大一会儿,陆彦生才进去的。
看着他脸上似乎还很急切的样子,甚至那个顾言都被他甩在身后,脸上那表情,看着就是苦不堪言的意思。
他们之间隔了好大一段距离。
不过陈闵觉得,这一前一后的,陆彦生要是不是去找的他家少夫人,他倒立吃翔算了。
司马昭之心,他估计藏都不想藏了。
而夙兰夜在听到两人一起进去酒店之后,身子越绷越紧,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直接把电话给掐断了。
他有点委屈,满脑子都是洛知知为什么要骗她。
看着两人聊天界面,她明明说的是要回家一趟,他本想跟她一起回去的,只不过临时有事走不开,只得作罢。
而这事,对于他来说,也很重要。
他眼睛一会儿盯着手机,一会儿盯着闪烁跳动的电脑屏幕,眉头深深蹙了起来,似是陷入两难中,难以抉择。
纠结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夙兰夜到底放下手机,笔直纤长的十指开始敲打着键盘跳动,而紧绷着的身子和那早已抿成直线的唇,却始终和先前一般无二。
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有余,因为洛知知的出现,他的生活中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不知不觉中,他好像变了不少。
他自己也发现了,但他不知这种变化对他来讲是好是坏,所以他有点忐忑。
夏天已过,初秋来潮,秋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夙兰夜穿着单薄的纯手工白色衬衣,莫名起了几分寒意。
他看了眼腕表,午夜已至,而洛知知依旧未归。
紧接着,他陡然起身,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只仓促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就匆匆往外走去。
一直候在君临酒店外面的陈闵,眼皮子早已打架,都快睁不开眼了,而他家少爷竟然还没来!!!!
想到先前那来自大洋彼端的邮件,他苦哈着脸,这才后知后觉了然,敢情在少夫人和邮件中,少爷选择了邮件。
陈闵脸上终是露出难以置信神色来,片刻之后又淡了下来,好像一切本该如此才合理。
看来,什么情绪波动变化,有了质的飞跃,是他想多了。
少爷这个情况,或许就像风寻说的一样,想要和正常人一样,难如登天,可能性很小,希望渺茫。
唉!
深深叹了口气之后,陈闵一脚油门,车身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眨眼消失在酒店前。
少夫人其实人很不错,少爷若是一直这样没有转变的迹象,或许陆彦生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就目前来讲,陆彦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洛知知的男人。
至于他们家少爷……算了,他也心疼。
……
洛知知情绪低低,和陆彦生并走着,这么长的距离,始终未发一眼。
“知知,易先生是你要找的人吗?”
下意识里,陆彦生是觉得是的,但是看洛知知这个反应,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是在无意之下才知道,洛知知在找一个人,好似很随意,但又处处透着刻意的迹象。
洛知知没回答陆彦生,反而是在冷风袭来之后,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双手环在胸前,抱了起来。
她有点冷!
思绪也有些恍惚。
待身上一暖,淡淡的男子冷冽气息扑鼻而来,洛知知陡然抬眸。
昏暗的灯光下,一层薄薄的柔光洒在陆彦生眉间,一如当年黄昏初见时,少年眉目清冷,倚在教室外走道上,夕阳余晖也是这般淡淡洒在脸上,令她心脏跳动开始快了那么几分。
眼前的人影和当初带着稚嫩的少年渐渐重合到一起。
见洛知知没有拒绝,陆彦生心头渐生愉悦,开出绚烂。
他微侧着身子俯身,替她拢好外套,挡去初秋夜间滋生的寒潮。
陆彦生唇角上扬,弧度越发明显。
把外套当作了自己,那是深拥着爱人的美好。
“学长,我不知道。”
洛知知眺望远方霓虹,大脑瞬间放松。
她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想要个答案的人。
“没关系,多的是时间给你慢慢验证。”
陆彦生想替她抚平眉间愁绪,却又怕她觉得他此举轻浮,让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那点儿距离,再次疏远。
他太清楚洛知知是怎样的人。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站在洛知知左侧,情不自禁靠近了几分,侧身低头的那瞬间,属于洛知知发间传来的淡淡幽香蹿入鼻中,眸子逐渐深沉。
他捻了捻指腹,想要抓住更多。
洛知知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发现陆彦生这点小心翼翼的却又暗自窃喜的动作。
就那么呆呆站着,重复着反复眨眼的动作。
不远处驶来的迈巴赫,打着灯闪,稳稳停靠在一旁。
驾驶室上的司机不明所以,却也明显感到车内温度仿佛瞬间降了下来,冷了好几个度。
他看着酒店上闪着霓虹的几个大字,迟疑了下,试探性道:“少爷,前面也可以停车,要不要再开过去一点?”
夙兰夜嘴唇依旧紧紧抿着,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可言,冷得好似结起了寒霜。
“不用,就停在这里!”
司机恭敬道:“是,大少爷。”
从夙兰夜的角度看过去,就是陆彦生贴心替他老婆披上外套,只身上前,替她拢去一身寒霜的画面。
他看到陆彦生倾身,似是亲吻了她,那动作,宛若珍宝,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娇弱的小姑娘。
灯光昏暗,霓虹闪烁,给两人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而他的小小女孩……也没有推开他。
夙兰夜眸子垂了下来,都是黯淡。
他想到了第一次风寻给他诊治所说的那些冰冷话语,那紧紧凝起的眉头,宛若昨日,历历在目。
那不如还是算了吧,他觉得。
他眸光淡淡,朝着司机轻声道:“掉头,回……夙公馆。”
只是,心底那慢慢滋生的情绪,好似不太舒服呢。
“我知道了,大少爷。”
待黑色迈巴赫的影子没入车流,消失不见,洛知知脱下那披在身上的外套,递给了身旁的人。
神色不似先前那般恍惚,慢慢变得清明。
“谢谢学长的外套,已经很晚了,我就先走了。”
“知知!”
陆彦生动作比脑子还要快,一把拉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哪怕动作很快,但这力道,依旧很轻。
“我送你。”
突如其来的温热,令洛知知身子紧绷,跟着顿了那么一下。
她看着那只紧紧牵住她的手,此时正散发着灼热气息,她感觉有点烫手。
但也仅仅烫手。
本就带着寒冷的秋风午夜,除却手中还有温热之外,其余地方,则像极了寒潮来袭,都是冰冷。
“学长,我开了车。”
洛知知动作也很快,因为陆彦生压根没用力,她甚至都不用出力,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手给拨开。
洛知知一头扎进灯光闪烁迷离的夜色中,气息有点不稳,脚步有点凌乱,像极了落荒而逃。
陆彦生目送着她远去,而后垂眸看着那只空落落的手,仿佛心也跟着空了一般。
还是依旧跟他这么生分呢。
不,他们之间好似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他先前一直在克制自己远离她,多少个夜里,独自一人任由思念蔓延,泛滥成灾。
想到这儿,陆彦生绷着的脸色柔和了下来,神色微张,喜悦一路畅通无阻,飙至喉咙,在喉咙里盘旋呐喊,令他嗓子也跟着痒痒。
顾言远远走来,就看到自家总裁独自一人痴痴看着远处霓虹傻笑,笑得那比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要过分。
他被惊悚住了。
接连几天,哪怕处于同一空间下,洛知知再没和夙兰夜碰过面。
除了每天早上桌子上的那颗糖果证明他确实回来过,好似就连空气都自动摈弃过滤了属于他的气息。
相处了三个月有余,这让洛知知,多多少少有点不习惯。
更何况他又不是条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只有风寻,每天风雨无阻寻着她唠嗑,他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嗡嗡地像是苍蝇一样,在耳边作响。
“打住。”
洛知知做了个停的动作,唇角抽了抽。
怀疑的目光像是ct一般,把风寻上上下下给扫描了个遍。
“风寻,你和夙兰夜有仇?”
可之前夙兰夜不是说,风寻是一个很厉害的医生,让她放心,关于她血液有异于常人这个事,他一定能解决的。
可现在,随着他们俩越来越熟悉,说话也没有之前那般拘束。
风寻话里话外那个意思,都在表达,她和夙兰夜不合适……
“没……没有啊。”
风寻用手弹了洛知知脑门,动作……很轻。
“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啊?”
“夙兰夜是我哥们兼金主爸爸,我肯定是盼着你们俩好,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你该想的是,你老公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是不是去干什么事去了,懂?”
风寻低头垂眸,那随意扎着的碎发零零碎碎垂在脸间,很好遮盖住了他眸中幽深。
他漫不经心用水果刀削着皮,动作一气呵成,没一会儿,一个兔子形状的苹果就递到洛知知跟前。
“给!”
风寻声音有点不稳,眼神中带着丝丝期待,“洛知知,你是不是喜欢这个?”
看着被削成兔子形状的苹果,洛知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片段,快到她想抓住的时候就已悄然消逝。
“你……不是说不会削吗?”
看着洛知知迟迟没接,风寻忙把苹果塞洛知知手里。
“屁话,你没看到你老公当时那快要吃人的眼神,我敢说我会?”
“喜欢就赶紧吃,别磨磨唧唧的。”
“……大不了吃完了我再给你削。”
风寻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洛知知,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他总觉得,洛知知是喜欢的。
可看着洛知知久久未动,风寻心里也开始跟着急了起来。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洛知知就大步朝着楼上走去,脚步和以往相比较,明显凌乱了。
而风寻给她削的小兔子,被她一并带上了楼去。
风寻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溢出眸子来。
是夜。
洛知知躺在床上,强撑着睡意,努力保持清醒。
既然知道夙兰夜是刻意躲着她,那么她就要弄清楚,到底是为何。
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相处一个屋檐下的人已经快五天没碰过面了,想想都觉得惊悚。
若不是刻意的,谁信?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洛知知睡意瞬间褪去,清醒了起来。
她闭着眼,努力稳住呼吸,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人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一步,两步,三步……
声音忽然在床边停了下来,彻底消失。
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男人淡淡冷冽的檀木松香,这般静谧的情况下,洛知知会觉得这个房间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
看着洛知知规规矩矩的睡着,眼皮或是太过紧张,在不停跳动着,再往下,还有那随着胸腔不停起伏的薄被,夙兰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老婆,别装了!”
“额头都冒汗了。”
洛知知一惊,一个鲤鱼打挺,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夙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