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大贵一家搬家了,还是连夜搬的那种。
儿子和姚老太睡着了,年大贵两口子大半夜开始收拾东西,天蒙蒙亮的时候,年大贵就骑车去前头庄子找拖拉机来搬货。
总之一大早的,村里人发现年大贵家很热闹,过来一问,说要搬家了。
村里人还奇怪呢,之前两前几天不是还说好了十块钱一个月租着住吗?咋突然就要搬走了?
年大贵自然不能说原因,就说在集市那边找到了合适的房子,趁现在没跑业务,把家给家给搬了。
总之场面话大家都会说,至于其他的,也不多说。
年老爹得知年大贵突然要搬家,还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年老爹对年大贵更多的是伤心,他确实没办法做到又像爸又像妈那样照顾年大贵,可是他自认自己真的是用心养育他的。
对于年大贵因为住过牛棚的事儿,年老爹心中确实有愧疚,那并非是他愿意的,谁好好的屋不住,乐意住牛棚啊?
年老爹站在院子里,老半天都没说话,也没有动。
年糕儿从屋外跑进来,她快速地看了年老爹一眼,然后说:“幺爹,大全让我跟你说,他家要搬家了,以后会想你的。”
年糕儿这句话一说,瞬间抚慰了年老爹破碎的心,不枉他早先有啥好东西都想着大全,虽然大全不跟他亲近,但大全是个好孩子,经常会偷偷塞点东西给他吃。
儿子家里的小孩儿到底还有个有良心的,要不他真觉得自己这个养父当的太失败了,尽心尽力却养了一窝白眼狼,换谁谁不伤心?
年老爹朝外走去:“大全还在家不?”
年糕儿一见,边往外跑边说:“在呢,幺爹你慢点儿,我把大全叫出来!年大全——”
年大全正在搬自己的书包,听到年糕儿的叫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年糕儿,干啥呢?”
年糕儿:“听说你要搬家,我幺爹要来看看你,你懂点事儿,说点好听话,知道不?”
年大全本来就够伤心的了,要是搬家,他以后就没办法跟丁小蒜和孙耀林他们天天一块儿玩了,可是他的抗议一点用都没有,他爸他妈压根不听他的,他多说两句,还骂他呢。
年糕儿又跑来说这话啊,年大全更伤心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搬家,我也不喜欢新的爷爷奶奶,他们跟我都不亲,我也不认识他们,我还是喜欢我爷爷……”
年糕儿:“算你还有点良心,你快去找幺爹,他可舍不得你了。”
年大全应了一声,朝着年糕儿家的方向跑去,在半路看到了年老爹,年大全迎过去,“爷!”
年老爹伸出手,弯腰把年大全搂到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大全啊!”
年大全眼圈都红了,“爷爷,我还想让你当我的爷爷,我不想要那个人当我爷爷!”
年老爹当然知道孩子说的是谁,也知道孩子心里是咋想的,大贵的亲生父母跟孩子没啥感情,表面上表现的再热络,可孩子心里知道人家对他是不是真的亲近,是不是真的疼爱他。
孩子没有傻的,只不过孩子不说,又或者说出来大人不听,被忽略了而已。
年老爹安慰道:“大全愿意的话,那爷爷就一直是大全的爷爷,好不?”
年大全点头:“嗯!爷,我家搬到集市上,我也会回来看你,会想你的。你别不认我啊!”
年老爹答应:“那肯定不能啊,我指定要认大全的呀!”
有了年大全这孩子在中间缓和了一下,年老爹的心里真好受了不少。
年糕儿躲在树后面,偷偷探头看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倒背着小手,去看姚老太搬家去了。
年糕儿:叫我看看年大全表现咋样,嗯,还凑合。年大全:呜呜,我不想要新爷爷!年老爹:我指定要认大全的。
年糕儿:“姚奶奶,你要搬走了,我还挺舍不得的,没事的时候你回村里跟咱们聊天说话呀,要不咱村都不好玩儿了。”
姚老太的脸耷拉着,心里十分气愤,年糕儿啥意思?她走了村里就不好玩了,这是说她家的闲话少了吧?
姚老太瞪了年糕儿一眼,“年糕儿,你一个小孩还是以学习为主,天天说人闲话会烂舌头的。”
年糕儿:“姚奶奶,都啥年代了,咋还迷信呢?咱村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只有变老的,没有烂舌头的。”
姚老太:“……”
姚老太这个气呀,年糕儿说话真气人!
年糕儿站在门口,伸着小脖子看人家抬东西,还跟旁边的人讨论 :“爷爷,你说他们抬的这个柜子是我小叔的,还是我幺爹的?要是我幺爹的东西他们抬走,那我幺爹不是亏啦?”
正跟人抬着柜子的往外走的年大贵:“???”
大家都看着他们,有人说:“就是啊,他们把这些东西都往外搬,那年老爹想回来生活,还得重新打柜子啊?”
年大贵:“……”
年糕儿倒背着小手:“这是个问题啊,搬家只能搬自己的东西,不能搬别人的东西呀!”
姚翠香那个气啊,要她一个死丫头胡说八道?
本来他们搬东西搬的理直气壮的,谁都没资格在他们面前说三道四的。
结果这死丫头两句话一说,大家纷纷开始讨论起这些东西究竟是谁的,他们现在是搬还是不搬呢?
帮忙搬货的工人看向停手的年大贵:“那搬不搬啊?”
年大贵实在舍不下那个脸,“算了,不搬了,费事儿,也不差这点儿东西!”
姚老太怒目而视,恨不得咬一口年糕儿的肉吃,这小兔崽子真是气人啊!
拖拉机拉了两趟,快到中午的时候,年大贵果真看到了那两个穿中山装的同志又来到了他们村,年大贵赶紧叫住两人,假装聊天询问对方来处。
两个中山装同志本来就觉得这个村的人有点奇怪,他们发现从他们进村开始,就不断有人偷偷从家里朝外偷看他俩。
等他们想要过去询问的话,对方又纷纷把门给关上,压根不跟他正面接触,就好像他俩是啥坏人,被人盯上似的。
难得有个人主动叫住他们跟他们聊天,结果,对方几句话没说,就开始自我介绍,说是某个村某个人家的儿子,被过继到这边后,前一阵刚跟养父断绝关系,为了不牵扯更多,他们今天搬家,彻底离开这个村子,从此以后,他家跟那个养父也就没关系了。
中山装同志十分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这种事跟他们讲啥呀?
年大贵说到最后,神手指了下村尾的方向,“跟我断绝关系的养父也在这个村,就是村尾的那一家,那位叫年运昌的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