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主儿过来,一定喊醒您。”老莫背脊流汗,紧忙捡起枕头抱住,心里狂跳,只幻想瑾主儿已经在被营救回来的路上,此刻已到宣武门,不然没人能让君上平静下来!
许方海没有顺手治治君上的坏脾气和分离焦虑症么!
傅景桁逐渐失去耐心,“刚走?那么她必是没有走远。朕当下出去还能看见她。”
“走一阵子了。”
“不是刚走吗?怎么又走一阵子了?老莫,你说话不负责任的吗?这可不像你了,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别让朕发火!朕已经觉得被冒犯了。把朕溜几圈了。”
傅景桁冷冷睇老莫一眼,随即寒着龙颜将被子掀了,又虚弱着要下龙床,总归见不着她心里不安生,眼下就在暴怒的边缘。
老莫见皇帝作势起身追人,忙拿厚衣披在他肩上,“君上,外面下着风雪,您便别出去了,君上!”
“别拦着朕!做什么捉迷藏一样呢?她若来了,为什么不叫醒朕呢?她根本没有来,对不对?”傅景桁嗓子也颤了,“这十来日,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她...她出事了,对不对?老莫...告诉我实话,她怎么了…老莫,她病了么…”
“没,没出事啊。瑾主儿好着呢,平平安安的…”把老莫问的眼眶一酸,是啊,一次没有来,她被劫到大盈了啊,在敌王手里做俘虏,咱家叫人找了几个月了也找不见,不知还活着没有,“来了,真的来了。”
傅景桁起身便追出去至院中,院中哪里有文瑾的影子,一地的积雪,平整干净,连个脚印都没有。
傅景桁看见积雪便受不住了,他怒道:“不是说刚走吗?如何积雪上没有脚印呢?还在诳朕吗!究竟她在何处,你们都在瞒着朕什么!”
老莫快瞒不住了,爷他根本一是片刻离不开瑾主儿的,而且他本身就疑心病重,也并不是个好哄骗的人,凡事刨根问底,实话他尚且怀疑,假话就更别指望他信,老莫被问的哑口难言,“这...君上...唉…保重龙体呀…许方海说至少得养半年…”
“苏文瑾呢!老莫!”傅景桁提了声量,他许是快急疯了,“现在立刻叫她来见我,朕要见到她,朕现在就要见到她!”
“主儿她...她...”老莫吞吞吐吐,“她...”
“她在哪里,说啊!吞吞吐吐急死人了!我的苏文瑾在哪里!”傅景桁怒然将手捶在宫柱,骨节也被碰出血来,他薄唇惨白,眼底猩红,他掀了龙寝内的长几,“老莫......你先告诉朕,她...还活着吗?”
老莫浑身一震,被皇帝眼底那一片荒芜吓到,连忙安抚道:“当然活着!爷,您想哪去了啊...瑾主儿当然活着……”
傅景桁觉得气血翻涌,当下里乘辇车去了苏府,什么身份礼节也顾不得了,又去找人,就是一门心思要看见文瑾才放心,只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让他又气又怒。
老莫拦都拦不住,见势头不对,也心里作怕起来,瑾主儿不在他能把自己糟践死,就这个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那个身体哪里受的住,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也不能让他理智下来,看来只有瑾主儿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别的事情,否则…他甚至无法应付正常起居…
到苏府没有进门,傅景桁叫下人去问,下人回来说:“苏老夫人说大小姐多日没来了。有四个月没来了。”
“哦...四个月没来过了。一个二个都瞒着朕什么呢…都瞒着朕吧…”傅景桁心里一阵凉意,眼眶子也红了,“回宫。”
车辇回到宫中,在妻子的宫殿中宫门处停下,他下得车辇,略略掀起衣摆,快速逼向院中,踩着厚雪唤道:“瑾妹,你在哪里...瑾妹……”
说着,逼至室内,室内空无一人,甚至于桌上还摆着他那日上朝除藩前给文瑾留下的禹州州官贪腐案的折子,近日孩子们都同太后一起在龙寝居住,方便就近照顾,桌面上落了一层薄灰。
显然许久没人住了。
妻子这几月不在家中!
傅景桁走到墙边,望着悬在墙壁上的和妻子的合像,他将额头抵在妻子画面的面庞处,轻声道:“你在哪里...他们都不告诉朕你在哪里...朕心里闷闷的好难过…朕又惹你生气了对不对…你又去了哪里?”
傅景桁忽然想起自己梦境里的旧园水榭,他便拖着病体冒着风雪,去了皇宫旧园,找遍了水榭的每个角落,却找不到文瑾的身影。
最后,他失落至极,他失态的将水榭的玉雕砸的粉碎,他狂躁的破坏着他所见的任何物什,他将水榭破坏殆尽,累了便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面,他拒绝服用许方海的煎的药物,拒绝饮食,拒绝饮水,不消二日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他独自坐在中宫,看着同妻子的画像,不问朝政,不问外事,不问边疆战情,只是静静的独自坐在室内。逼老莫说实话。
老莫见状,同太后都焦急不已,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太后终于将那个由影卫千韵假扮的瑾儿,带到了中宫。
太后在院中小声交代千韵:“务必小心行事。不要叫皇帝看出破绽了。待皇后回来你便退下就是了。”
女孩儿叫千韵,心里紧张的如擂鼓,她见过皇帝那日如何在朝堂除藩的,手段残忍血腥,陪伴在那样嗜血且脾气暴躁的男人身边,她是害怕的,可她身量和瑾主儿相似,被太后选中伴君也是没有办法。
但身为暗卫,她的伪装、变声、易容技巧都是皇帝一手训练,连代号千韵也是君上起的,她不确定是否可以取信君上。
“是。太后娘娘。”
千韵端着汤药和茶饭进得室内。
正午里,室内由窗子打进来冬日的亮光。落雪从半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在静坐在画像前的皇帝肩膀落在薄薄的霰雪,他看起来很无助,千韵见过他同皇后在一起时眉眼温和的模样,现在他很不快乐,是因为他的皇后娘娘不见了么。
千韵的脚步声响了以后,傅景桁肩膀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回转身看她。
千韵将手中装着茶饭汤药的托盘搁在桌上,随即脚步轻轻的走到窗边将窗子关起,她其实不太敢和那男人说话,那是她的主公,这些属下都敬他怕他,但他身子不好,大家都瞒着他,他妻子被劫持的事情。他实际挺孤独可怜。她也是受命于人,并不是把他一人蒙蔽戏耍。
“近日里风雪大。”千韵用文瑾的嗓子语气道:“我阿娘染了风寒,我不过回去照看几日,大王便不依了,把水榭也拆了,把长几也掀了,您不仔细那些身外的物件,倒不怕瑾儿心疼你的手呢,何苦受这活罪呢…”
傅景桁听着她关切的话,猛然将手攥起,破坏旧园水榭时他的手受了不少的伤,这时伤口结痂,瘀血还凝结,这一攥伤口就崩开了。
千韵将窗子关起后,便端起汤药,缓缓靠近皇帝,“我来了几回,每次都不巧,你都睡着,许方海交代叫你静养,我哪里舍得叫醒你。”
皇帝不言。
千韵又说,“才听说你找去了薛府,又追去了苏府,苏府那碎嘴的不知我今儿去给老太太送棉衣了,才说我几月没去了呢。可把你疑心病给勾起了。你倒以为我丢了。把你急的满头的汗…也不怕他们笑话…”
傅景桁的手攥成拳,越攥越紧,血从骨节落下,他在隐忍着巨大的情绪,“嗯。”
“忙把汤药用了,吃些茶饭,可莫叫我…绞碎了这颗心吧。”说着,千韵将汤药缓缓递到了皇帝的身前。
傅景桁倏地将目光落在千韵面庞。
千韵下意识身子一缩,他眸子太过凌厉,她险些在他视线下落荒而逃,她强自抿着笑意,“我喂你用药,好么,把身子养好,大朝会,边疆战情都待你处置的…”
傅景桁原坐在椅上,这时将身体转向千韵,微微敞开长腿,端详着她面庞,对她伸出手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