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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了。

清风徐徐。

许是文瑾这几年眼睛流泪多了,再轻的风一吹,就有酸涩之感。

你会因为听见阴沉木三字而难过么。

她会。

憎恶阴沉木。

没人喜欢听要为自己的丈夫置办棺椁的。

听了来气。

阿奶就是被凉冰冰的阴沉木装起来埋在冷冰冰的坟冢内的。

她不想身边再有人离开她了。尤其是和她相守二十一年的大王。

为什么太后和阿嬷要这样说她的桁哥呢。为什么把桁哥的名字同阴沉木放在一句话里呢。

他才二十八岁。还很年轻。

或许语境诙谐,可文瑾却不能领略诙谐的妙处。若是南藩王妃的丈夫她倒可以一笑。但这阴沉木和自己男人联系一起,纵是最好笑的大师来讲,也变得不可笑。

心口有心悸与闷痛。

难道在失去了阿大,长云,长宁,阿奶之后。

桁哥他也…快死掉了么。

文瑾把脸色也给太后和阿嬷摆起来了。

文瑾不买账起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当下里太后和阿嬷便知道自己把人惹了。连带着宫人也都把头低下,跪了一地。

又察觉古榕树后面凌厉的视线射来,原是他也在。

这下惹的不止一个小鬼头了。惹了一双不省心的。俩孩子自小就一个比一个有自己的想法。

夏太后同皇帝的乳母说完以后,文瑾却静静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看太后,再看看柳汝素老太太。

最后,文瑾将目光投在掩在几人合抱的古榕树后面的皇帝,她问:“母后同阿嬷是什么意思呢。大好秋季提什么阴沉木。咒你夭寿呢,你那么惜命,你不生气么?”

“朕不是你国子监的学生。你训谁呢?”

文瑾说,“我在询问。”

皇帝说,“朕比你心大。就是不想你吊脸子给人看才闭口不提。阴沉木没有不好。金丝楠也可以。两种木头罢了。寿衣你们也可以提。朕比你压事。大惊小怪的。哦,老莫为什么修缮皇祖母的金丝楠,你心知肚明。”

文瑾耳廓一热,记起怎么怀的长林来了,红着眼角盯他,“你面目尤其可憎你知道么。”

“不是头一天面目可憎了。”他话,“你十五那个夜里就开始面目可憎了,所以你夜里发梦也不叫我名字。而景桁对小苏太傅高攀多年了。”

文瑾紧了紧手。

老莫同千婵说了几回【君上他就快要…】

清流说【余片刻也当拼命相好,离宫前和君上说说话吧主儿】

所以大家都在状况内,只有自漠北归来的她在状况外吗。她愤怒压抑。

傅景桁自树荫后步出,眸色冷冷睇了眼夏太后与阿嬷,两位长者面色一动。

“不知道你在。”太后说,“知道的话你走了才说。”

“嗯。没差别。朕素来没什么存在感。”

他懒懒应了。却让人莫名心疼他。

但好似旁人都比他悲伤。他自己却并不心疼自己。他就避嫌她们如此。果然三个女人一台戏。婆婆媳妇养母凑齐了。好在三个姐姐没来。不然他可悲哀到尘埃里了。

他不需要同情。当健康人看待就是了,他不觉得中毒了就得期期艾艾,他还是一切照旧,只是疼些冷些罢了。

夏太后说,“哀家想,她有知道的权利,你认为你的你认为未必是她希望的。哀家见你们夫妇二人一个半月不言语,哀家看不过去了。阿嬷也希望你们好好的。”

“你怎么了?”

文瑾将赤兔交给赵姐儿,随即立在那里,抬着下颌倔强的盯着他,等着傅景桁的答案。

他凝着她不言。

文瑾问,改敬语,“您怎么了。”

他仍不言。

文瑾追问,“请问圣上您怎么了?”

傅景桁大抵盯了她须臾,轻声道:“身子不大好了。近日国事繁累,内耗严重。你们一离宫朕就下令打藩。别多事。打包好就去。没完了。”

说着,他颇为温柔的揉揉她发顶,隔着头发也觉得他手冰寒,他不愿意将诸事细说。

“安排人中夜送你们自密道离宫去漓山。陪弟弟团聚好,把要用的东西收拾齐全,一马车拉过去。这一过去少说个把月吧。快了就半个月。说不准。子书到时接你回来。回来就稳妥了。”

“子书接?”文瑾揪着重点。她是敏感的。

“嗯。”

“你接呀。不是放不下千婵么。你不快二十九情窦初开了么。你怎么不去接呢?”

“忙啊。”

“是那时就死了么。”文瑾说,“半个月?哦,到不了八月十五,到不了中秋了?”

傅景桁抿抿唇,“越发胆大包天。免死金牌还回来,砍了你。”

“你身子不大好了。怪道我今日看你面色并不好。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身子已不大好到需要讨论阴沉木和金丝楠的人么。”文瑾问,“侍疾都不必了么。”

“也不是。傅昶那些仇人也都不知道。侍疾不用你。小病小灾而已,独你们几个女人把张亭荺的废话当回事。个个等办后事。后宫不能来了,乌烟瘴气。前殿也…没有清静地方了。朕得去个安静的去处。”

“安静的去处是哪?”

“书房。你够了啊。阴间,行了?大可不必揪着不放。”

“原我是同仇人是一样的。我知道了。我会收拾好东西,去漓山避难的。”文瑾笑笑,“你个杀千刀的以为自己很伟大是么。你因为什么不告诉你发妻你快不行了。我做了什么,你恨我到连快死了你都不告诉我。”

“公孙权老先生还在书房等朕。”

傅景桁轻轻叹了叹,他不能逗留了,再逗留他就领她回房了。

“真是不能多说半句。见面就是吵,原多好的大美人,一沾感情就认死理了。打今日彻底散了。还是和抽烟袋的老头儿说话舒心。”

说着便举步去了,文瑾拉他衣袖说:“晚上回家住,我埋怨你一夜。你方才说了想回家住。七夕你话你身子冷,我给你暖,回家好不好。”

“刚才求着要回家过夜不让回。现在让回不回了。回去挨训?”傅景桁眼睛动了动,嗓子有些沙,她说的话让他非常挣扎,“这回去有得吵,我只怕忍不住...伤了你。你国子监的学生怕是耳根子被你训出茧子来。”

文瑾说,“下午回家帮我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