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当先一人,扎着一缕高挑的羊角辫,熟悉的面容上,挂着甜甜笑意,正是其女儿廖盈。
“廖老师,您的演奏功力真厉害,我看现场不少观众,都听得落泪了。”
秦嘉淇同样走至廖有为身侧,再度冲其略作颔首鞠躬,并恭声夸赞出声。
不过,面对身旁少女的由心称赞,廖有为却仿若,并未显得如何喜悦。
相反,他那硬朗的面容之上,眉宇微作皱叠状,竟似有几分愁烦显露。
“爸,我朋友她来拜访你,是希望你能在她带的琴上,留下签名的。”
廖盈见父亲,并未起身有何动作,当下也察觉出了,其身旁秦嘉淇那背着琴匣、动作略显僵硬的模样,因而连忙走上前来,伸出手冲自己父亲肩膀,略作推攘示意。
“我可不随便给人签名的。小姑娘,我问你,你可听懂,我曲中之意了?”
瞧见自己女儿这般催促,廖有为无奈般摇头,自鼻尖轻叹出一口气来,这才放下了已擦拭过手的毛巾和纸杯,站立起身,转而望向秦嘉淇。
他视线自其身后,所负的黑色琴匣上扫过,继而停留在了少女,那略微有些愕然起来的俏脸上。
“廖老师您、您这首《思乡曲》,是因常年忙碌在外、无暇回到家中常住,因而心中思念故土亲朋所作。”
“您方才演奏完第一章节,有所顿挫,似乎……加之重复了一段,曲调绵长的三度双音,我想、我想应该有,引起听众共鸣之意吧。”
秦嘉淇沉默片刻,随之在轻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只得硬着头皮,强行将方才自己所闻理解,讲述出来。
其实,她自幼学习小提琴,便未尝有过太多领会,更多的,则是技巧性的熟练钻研。
如今当真要,在自己音乐一道、心心念念的偶像面前,意图表达什么,反而令一向性子开朗、与人流利健谈的她,此刻突然,有些拘谨忐忑。
“还有吗?这些技巧上的东西,你便不用讲与我听了。”
然而,面对秦嘉淇难能可贵、如此鼓足勇气开口,廖有为却仅是摇了摇头,照旧这般探问。
他的脾气性子,多少有点随自己的老师,栾嵩,向来古怪得紧,非自己看得入眼的欣赏之人,才会与之寒暄交谈,否则旁人,他一概是不愿理会交际的。
今日,若非有自己的女儿,在此引荐,恐怕他都不会,与两女多说什么话来。
“我——”
秦嘉淇朱唇轻启,但一时之间,柳眉紧锁,大脑却俨然有几分宕机。
只因她往日学琴之时,所请师傅,大多只教授了她,关于技巧方面的知识。
若要真去理解,个中情感深意,于少女这般而言,就几乎是一头雾水了。
“盈盈啊,替我送送你的两位朋友。感谢你们的前来,我还有事,就……”
廖有为这般拂手,话音述说,就欲迈开步子出门离开。
不过这时,一道少女倩影,却突兀间,窜至了他的身前,将其道路拦住。
“廖老师!您等等,我想、您能看在廖盈的份上,给予我演奏一首的时间吗?”
秦嘉淇俏脸面容之上,神色诚恳肃然,明亮的双眸,犹如黑葡萄般,闪烁着炯然的光泽。
她如是启齿探问,好似内心终于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嗯?你想演奏什么?”
廖有为眉宇轻抬,迟疑片刻之后,不禁好奇探询。
少女气息,此刻尤显急促,在深深做了好几个呼吸后,方才既定下心弦来,继而抬首与廖有为对视着,缓缓述及。
“就用我自己带来的这把古琴,拉一段廖老师您,方才表演的佳作——《思乡曲》。”
“爸,您晚一点出发,也不影响的啊,就听完嘉淇的演奏吧。”
见到廖有为神色松动,似乎思绪隐有放缓犹疑,廖盈也便在一旁,同样站立的同学罗悠推搡暗示下,快步走上前来,及至父亲身旁,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角示意。
“嗯,那就稍坐一会儿。小姑娘,你请。”
瞧见连女儿,也这般开口央求,素来不愿惹她生气的廖有为,也便选择了妥协下来。
他身形微退,便拉着廖盈,径直坐回了一侧沙发边。
秦嘉淇小心翼翼般,将琴匣放下,打开之后,拿出置于其中、依旧是崭新如一的这把古典订制小提琴来,并置于肩头,开始凝神专注调音。
“这琴……”
在少女拿出,母亲所赠小提琴的那一刹那,廖有为的目光,便为之所吸引过去。
他视线深深地,凝落在少女肩上,瞧着她这般认真调音的动作,眼波之中,竟有些为之动荡。
原因无它,只因秦嘉淇手中的,这把古典小提琴,与当年自己,从老师栾嵩处、学成出师时,后者所赠予自己的,那把古典小提琴——鸿耳,外观太为相似!
若是不仔细观看、其用材成色,彷如都会将其辨认为,出自国外同一设计大师之手笔。
“不需借助任何调音设备么?这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廖有为逐渐将思绪,自当年的往昔回忆中,抽离回来,目光转而探向秦嘉淇,一面拨弦、一面调着音准的专注神情上,不禁于内心,这般略带惊讶呢喃。
短暂的凝神揉指、调音结束,秦嘉淇既定心神,脑海之中,飞速回忆着,掠过方才自己在控制室旁,专注聆听廖有为所演奏的曲调。
继而她也便抬起手来,搭上琴弓,皓腕持重、平稳置于弦上,开始了她的拉琴演奏。
少女明眸微凝,俏脸一副微醺模样,素手轻盈提拉之间,便有着灵动婉转,而又绵长悠扬的琴声,自她手中所持的这把,古典复式订制小提琴内传出弦音。
由于此前,此琴原弦断裂损毁,罗弈在用羊肠精制琴弦修复之时,还特意在E弦两端,以作细钢丝缠绕。
如此传出的揉弦泛指,每每及至高音部分,便更加显得空灵附和,宛如空谷之中,高山流水般天籁靡音。
廖有为面色轻松,目光久久凝视于眼前的,这道曼妙少女倩影,视线落在她张弛有度、力道熟练,而节奏技巧分明的持弓玉手上,心思却俨然,有几分惊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