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您二老放着好好的金银财宝、荣华富贵不去长安享,干嘛跑我这来啊。”
沈飞阳抱着手里盛了鸡蛋炒饭的饭碗,看着赤心剑飞速地从她的锅子里捞菜,觅雨则慢条斯理地吃着赤心剑夹到她油碟里的熟肉,心中一阵无语。
她刚到这不久,好不容易送走了离秋月这尊大佛,以为自己能美美享受单身生活了,结果这两位大佬又摸到她租的这蜀州城的小院子来,理所当然地蹭吃蹭喝,白拿白住。
“咋了,你是我徒弟,给我敬过拜师酒,给师父师娘养老送终,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赤心剑白吃白喝也脸不红心不跳,夹起被红汤煮得软烂的猪蹄子就啃。
还真别说,她这个便宜徒弟鼓捣吃食真有一手,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用猪蹄子煮火锅呢?
“您二老到长安,靠山王府不也能给您二位养老送终吗?”
沈飞阳嘴角抽搐,没办法,她打又打不过,再说了又的确是师父徒弟的关系,总不能真把二位轰走吧。
她不知道的是,赤心剑和觅雨两人,是被莫辩理打发过来的——准确地说,是念叨烦了才过来的。
实际上,莫辩理真正要打发来照拂他小徒弟的对象是觅雨,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具有强盗逻辑:
你觅雨用自己家的秘术,不惜违背天道也让我徒弟出生到这个世上,那我徒弟之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寻风觅雨阁秘法的副作用啊?
所以觅雨必须到死前都做他徒弟莫问心的私人医生,不然他就天天追着这两口子给她们念经。
赤心剑也和莫辩理打了一架,结果自然无功而返,毕竟莫辩理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莫辩理了,他的涅盘轮转诀已经修到大圆满了,现在是金身罗汉,刀枪不入。
总之,他俩互殴,是没有结果的。一个攻击力高,一个更抗揍,打了半天分不出胜负来。
至于觅雨,她本就打不过莫辩理,再加上天天听莫辩理敲木鱼念经,听得她捣药的药杵都撅坏了仨,最终才松口答应:
“你确定,问心见了我,不会因为当年之事怨怼于我?”
莫辩理并不存在的眉毛略微挑了挑:“主谋又不是你,我家小九又岂是那小肚鸡肠之人?”
觅雨这才放心地找了过来,赤心剑理所应当地要跟着她,老伴老伴,老来的伴,俩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都快百岁了,又哪舍得分开呢?
于是沈飞阳被迫结束短暂的独居生活,开始“赡养”起二位老人来。
要说这蜀州果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对沈飞阳而言,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也十分宜居。
再加上她手里捏着价值三千万的横财,也不用忧心后半辈子的生计,除了要管家里两位大爷的日常饮食,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因此她从行囊里,摸出来她几年前在南诏买的那根玉料子,看长度似乎做簪子很不错,她便画了个图样,买了工具,没事就在家琢磨,怎么把它雕成簪子来。
等到了五月,得胜归来的衍军也被朝廷安置好,官员将领该封的封,该赏的赏。
眼看太平盛世就要开始了,卫茗徵的后宫储君之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无他,皇帝都三十多了,她后宫那唯一一个君侍还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的肚子更是一丁点动静也没有。
就连魏龄都开始暗搓搓地提醒卫茗徵,建议皇帝早点想想子嗣的问题。有大臣又打算联名上谏,建议皇帝广开后宫,纳各家子弟进宫侍奉。
最好再定个皇夫什么的。
结果折子刚递到甘露殿的书桌上,宫里便传来消息:皇帝病倒了,命燕王和魏龄共同监国。
消息传到蜀州时,沈飞阳正躺在躺椅上,撸着大黑狗闭目养神。她那个簪子已经刻完了,由于第一次上手,做工太粗糙,便被她自己戴在了头上。
主要是没有能送的人,沈飞阳又终于学会了束发,自己做的玉簪,丑虽然丑了点,干脆就拿来自己用了。
一阵马蹄声在篱笆外响起,沈飞阳连眼皮都懒得抬,手上还慢悠悠地抚摸着大黑狗柔顺的白毛,那猫打了个哈欠,一翻身就从她腿上跳了下去。
吱呀一声,篱笆门被人推开,赤心剑从屋中探出头,一看来人又缩了回去,随后她拉着觅雨走出了房门,轻咳了一声。
“徒弟啊,为师和你师娘去山上采药了,今晚就不回来了,你就别准备我们俩的饭了。”
沈飞阳懒懒地应了一声,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把她吓了一跳。
一位头戴白纱帷帽,腰挎黑刀的女子正站在她面前,篱笆墙外黑压压地站了五六个大汉,他们见沈飞阳醒了,正牵着马自顾自地往远处走。
赤心剑和觅雨经过二人时,丢给了沈飞阳一个眼神,随后迅速溜了,甚至顺手把院门带上。
等院里院外都没了别人,沈飞阳的视线才移向那女子腰间的伏魔刀上。
女人将白纱撩起,露出帽檐下的脸,沈飞阳的心中便微微一沉。
来者正是卫茗徵。
许久不见,卫茗徵原本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当她真的骑马踏入了这个小院,看到头发已然花白了的沈飞阳,许多原本想要质问出口的东西,便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卫茗徵原本带着一肚子气,对外假装生病,偷偷从长安骑快马过来,见到了沈飞阳本人后,却什么气都消了。
沈飞阳也是有些无措,她看到卫茗徵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清减了不少,随后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说好的再也不见,你却在这偷偷长恋爱脑,虽然心里这样骂自己,但沈飞阳的目光,却舍不得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她有许多事想与卫茗徵说,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躺椅上,直到卫茗徵终于控制住心中的千般心绪,幽幽地开口道:
“莫问心,我远道而来,一路风尘劳累,你也不往屋里让一让的吗?”
沈飞阳一骨碌从躺椅上站起,摸了摸鼻子,比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往屋里走。
她自顾自地走进房里,听见卫茗徵的脚步声也并未回头,而是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结果屋内突然暗了下来,她才疑惑地抬起了头。
卫茗徵转过身,将房门反锁好,随后摘下帷帽和腰刀,丢在一旁后直奔沈飞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