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茗徵直到四更天才睡,卯时就因往常的生物钟醒了。她翻身坐起,并未觉得身体有睡下时那般酸痛,反而神清气爽,精神也并未因熬夜不济。
“今明两日不是说休沐吗?”习武之人睡觉都比较轻,她一坐起来沈飞阳便有所察觉,不过她是嘴起了,眼睛并未睁开。
“习惯了,可是吵醒你了?”卫茗徵见寝衣被踢在一旁,翻身将寝衣抓了回来,重新披在身上。随后卫茗徵将被子掀开,却什么也没看见,心下疑惑。
“找什么呢?”沈飞阳叫被子带起来的冷风一扇,眼睛也睁开了,翻身滚到一边,又缩回了被子里。她视线顺着卫茗徵的视线去瞧,发现对方在看身下的床褥,神色怪异地问道:
“你不会是在看落红呢吧?”
卫茗徵轻轻咬了咬嘴唇,嗔怪地瞧了沈飞阳一眼,就见对方打了个哈欠才道:“我又不是几百年不修指的老妖怪,真给你弄出血来,倒是我不心疼你。再说你都是一国皇帝了,还在乎这个干嘛?”
她却摇头道:“不一样的,你是我心爱之人,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倒是让沈飞阳脸红了,她不顾身上没穿衣服便坐起,轻轻揽住了卫茗徵:
“新婚之夜落红,乃是寻常夫妇年纪太轻,二人不通此事,才会有元帕血,不然为何新妇回门前都不可再与丈夫同房?想来必然是伤到了那里,要歇几日恢复才行。”
沈飞阳心想,这虽然未必是她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但果然某些地方的封建程度还是一样的。
她有现代人芯子,虽然是孤儿院长大,又不是没读过书,自然知道那所谓的落红是怎么一回事。
“你我都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又不是在那般年纪才相遇的,没有落红才是正常,若是真见了血,你可又要不舒服好些天,那样我才是该打的。”
卫茗徵很少有如此小女儿家的作态,听沈飞阳如此宽慰她,虽然不能全然理解,心中却也是欢喜的,随后却发觉了她话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不通此事?这么说来,你就通晓此事了?怪不得昨夜见你行事老练……”
“没有!”沈飞阳赶紧辩解道,她单身了两辈子,怎么能受这种不白之冤!
“咳,其实是我曾经看过些医家典籍,所以略略懂些道理罢了,要说通晓,那不至于,我也是头一回……”沈飞阳觉得觅雨给她彭祖术这种事,说出来大概更让人误会。
毕竟觅雨现在是她师娘,虽然江湖之人未必知道师父赤心剑和觅雨之事,但是吧……她总觉得被长辈送了这种东西,感觉怪怪的。
卫茗徵则是神色怪异,她上下打量了沈飞阳一眼,确信对方并未哄骗自己,才道:
“什么样的医家典籍,会讲这些东西?你若说你看了避火图,我倒是还能信你一二。”不过这话倒不是卫茗徵真的不信她,她只是想逗逗沈飞阳而已。
毕竟瞧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也怪可爱的。
“……那书确实和避火图差不多了。”沈飞阳感觉像吃了什么东西被噎到了一样,艰难地说道:“但它真的是医家典籍,不过是讲养生之道的。”
“原来如此。”卫茗徵若有所思,皇家倒是也有一两本类似的书籍,珍藏在地库里,不过是讲男女阴阳调和的,意在劝导皇帝如何注重身体。
只是她才登基不到一年,还没看过。
“江湖上奇人异士颇多,你能寻来这种书籍,倒是不算奇怪。”卫茗徵点点头,据说地库里那两本,还是早期高宗朝从江湖上得来的呢。
沈飞阳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她再聊了一会儿,二人便又躺下歇息,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二人用过了午饭,下午便回了皇宫,卫茗徵毕竟是皇帝,平常来说,一言一行皆有起居郎专门记录,昨天本就是背着起居郎溜出来的,现下离宫太久,不是好事。
毕竟休沐期结束后,第一天早上就是大朝会,卫茗徵可不想兰台御史又跑到朝会上说她的私生活问题。
沈飞阳与她在皇宫内说些私房话时,起居郎虽然也会同内侍一起被她轰出去,但这终归只是小问题,起居郎可以不记录在册,但离宫太久,那按照起居郎那种刚直的性格,被发现的话,肯定要给她记上一笔的。
于是下午二人泛舟于北海,沈飞阳直接在船上支起了钓竿,瞧着远处在岸上伸着脖子瞪着眼,手里还拿着笔册的女性,不禁转头问道:
“起居郎就不放假的吗?”也太惨了,沈飞阳觉得这官不仅会不招皇帝待见,还要像个跟踪狂一样记录皇帝的言行,放假都放不自在,薪水也没多少。
不过也是个要职,不仅要能文能武,往后他们写的东西还要被修订史册的史官参考,因此沈飞阳只是感叹这官有些吃力不讨好,却并未轻视过起居郎。
“起居郎共有两人,她们二人轮流当值的。”卫茗徵头戴帷帽遮阳,坐在沈飞阳身旁的矮凳上,“我有时公务繁忙,忙起来时不会注意到起居郎在,你可也要谨言慎行。”
她顿了顿,复又说道:“虽然你不在朝领实职,但是身负王爵爵位,又在礼部记了君侍,按照惯例,你若是在我身旁时行为不当,兰台也是可以参你一本的,切不可做孟浪之举。”
沈飞阳点头:“我知晓了,我可不想衍朝史官和御史都骂我,往后会注意的。”她虽然觉得好像有点麻烦,却也答应了。
毕竟还有人乐意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愿意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骂皇帝,说明这衍朝文人还算有些风骨在的,文人脊梁没被打断,武人悍不畏死,说明衍朝还没到气数尽的时候嘛。
卫茗徵笑了笑,也不再叮嘱些什么,若非她现在和沈飞阳在一处,行为也会被起居郎一起写到起居注里,她也不会有此番提醒。
她更乐意沈飞阳能在她宫中自在些,若是沈飞阳因被规矩拘着,叫这深宫带走了那份活气,才是不好,她不愿意那样。
二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鱼上钩,悠闲地度过了这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