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之事,你有何看法?”二人闲聊了几句,卫茗徵才把话题扯了回来。
毕竟当初沈飞阳在南诏,只丢给了黑羽卫寥寥数语便走了,信传回到皇宫大内时,又过了一段时日。
虽然卫茗徵早有把吐谷浑收拾了的心,她派遣的将领也秘密到陇西道的高原上集结兵力,就等一声令下了,但她还是想问问沈飞阳的看法。
“吐谷浑……你听说过业火教吗?”沈飞阳捻了块点心,吃到嘴里,发现是咸的,感觉不错便又来了一块。
卫茗徵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皇祖父在朝时,吐谷浑的王,若是没有业火教宗师的承认,便不能做正式的王,其教众势力更是影响到吐蕃、党项,不过这二国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
沈飞阳点头,“我遇见你之前,曾去吐谷浑游历了一番,你可知我在那见到了什么?”
“我见识过业火神教的大师,以南洲邪法为新教众灌顶,这灌顶需要两岁幼童的头盖骨为法器、十五少女的……”沈飞阳止住了话头,斟酌了一下用词。
“还需要未满十五岁少女的元帕血,这未满十五岁的少女和两岁幼童的头骨,自然不是从吐谷浑王公贵族家出身的子弟那里挑选过来,而是从当地的差乌拉人家中挑选。”
沈飞阳淡淡地说道,回想起她潜入业火教神寺见到的场景,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
“那些人家啊,连掖庭的罪奴都不如。”
卫茗徵眨了眨眼睛,她虽打过吐蕃,但却未曾了解过那边的情况,因此并不太明白这差乌拉是什么意思,便问道:“这差乌拉又是何解?”
“说得好听的叫劳役,说得不好听点,便是两脚的牲畜。”沈飞阳叹道,“若是这类人,和你掖庭的罪奴一样,只是一国之中的少数人,也就罢了,可这差乌拉,却是吐谷浑的大多数。”
卫茗徵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中粗略地估算了一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当地有许多劳力,只能为这业火教教徒卖血卖肉?”
她心里粗略地算了算帐,心说这得是多少税收,多少人口?多少壮劳力?换成大衍的兵制,又是多少士兵?
沈飞阳点了点头,“对,不仅如此,他们的儿女也只能做业火教的牲口而已,活人与畜牲同住,想杀便杀,想取骨做法器便能做,无人可管,无人敢管。”
她顿了顿,复又说道:“所以,我走之前,把他们教内大宗师砍死了,顺便一把火把那鸟寺烧了。”
卫茗徵听后愣了愣,“烧了?”她突然想起,吐谷浑和南诏相约攻蜀地,中途不战而退,就是因为业火寺被“天降神火”给烧了,吐谷浑人认为是天罚,才退了兵。
“原来那时的火是你放的……”
沈飞阳喝茶的手一顿,疑惑地问道:“什么?”
卫茗徵摇摇头,笑道:“只是在感叹,你我竟如此有缘。”
倘若沈飞阳不烧那业火寺,卫茗徵也不会代表衍朝皇室,押解南诏皇太子去南方,二人便不会在百越相遇了。
“你若是将吐谷浑攻打下来,可有治理此地的办法?”沈飞阳抬眼看着正在沉思的卫茗徵,轻声问道。
卫茗徵为自己倒了杯茶水,浅浅抿了一口,“只要我大衍军士能够打下那吐谷浑的逻惹城,擒住那业火教大宗师,那吐谷浑的人便是大衍子民了,我如何待中原的子民,便如何待他们,还愁民心不定?”
沈飞阳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你有些小看那里人的愚昧程度了,有道是仓廪足方能知礼,吃得饱才能明辨是非,若是有人自你生下来时,就给你灌输你是牲畜而非人的观念,你会轻易相信外来人吗?”
她离开吐谷浑时,觉得烧了业火寺,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逞一时之快而已。
一个人能做的事,实在太有限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卫茗徵饶有兴致地问了起来,想看看沈飞阳以江湖人视角,会有什么想法。
沈飞阳想了想,觉得提出一些设想也无妨:“比如,除了废除吐谷浑的农耕制度,再试试用魔法打败魔法?”
“什么又叫魔法打败魔法?”卫茗徵听得糊涂,只管问道。
“卧佛寺和蜀州的寺庙,总归也有精通佛法的高僧吧?那业火教所宣扬教义,在我看来与佛法同源,不若请些高僧到那论道,比较之下,那业火教邪法自然会破。”
沈飞阳知晓东洲历史,这吐谷浑的业火教,并非似她生活过那个时代的历史里,是由和中原通婚传来的大乘佛教,而是早年吐谷浑的旧朝贵族,逃到南洲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后来又融合了他们本地的民俗教派而成。
所以,某种意义上,说是邪教也不为过,现在早就不是那种需要人牲祭祀的原始社会了,吐谷浑上层贵族肥得流油,下层人民瘦得像竿,证明生产力并没有差到食不果腹的地步。
说到底,谁家好人的宗教要拿小孩头骨当法器啊?
卫茗徵点头道:“此乃攻心之举,倒可以一试,不过未必能成。还有么?”
“还有……你有没有听说过劳动改造?”沈飞阳眨着眼睛问道。
“呃……是和流放服徭役类似么?”卫茗徵尝试着理解了一下,沈飞阳点头道:“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服徭役嘛,只是劳其筋骨,劳动改造嘛,重在通过劳动教化人。你想,衍人进了吐谷浑,当地的贵族肯定要倒霉,但你又不能全杀了,好好养着不仅浪费钱,对方还有聚众叛乱的可能。”
“不如让他们一边学习衍人的法律文化,一边进行劳动工作,等他们心悦诚服,真心悔过,真的打算好好做人了,再说怎么处置。”
沈飞阳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的那个社会怎么治理罪犯的,一边给卫茗徵描述道。
呵,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反正俘虏也和罪犯没啥区别,干活总比被坑杀了强吧?
“至于怎么劳动,打仗嘛,总会有不小心打坏了东西的时候,正好可以叫这帮人去修,实在不行,还能支使这群人去修路,也好能帮你更好地控制吐谷浑。”
卫茗徵听后,倒是若有所思了起来,她觉得这个办法,对付北洲人战俘,好像也怪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