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百尺楼外厢房。
这百尺楼,正是玉容教的主要建筑之一,是只有教内的圣子圣女能够居住的地方。而伺候他们的奴仆和弟子,都住在百尺楼外的厢房里。
两名玉容教弟子正骂骂咧咧地往痴傻男人的身上泼水,嘴里念着晦气的字眼,正想给趴在地上一会哭一会笑的男人一脚,其中一人就突然间被扭断了脖子,来不及说话便倒在地上。
另一人见状差点大叫出声,然而惊惧之间视线乱飘,正对上一双如金灯般的怒目,顿时声音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一句话都不能再说出来。
不过两个呼吸,这名弟子口吐鲜血,双眼盛满了恐惧的泪水,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沈飞阳没管他究竟死没死透,直奔倒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痴傻男人而来,她从怀里掏出化毒丹的药瓶,强行摁着男人的脑袋给他喂下一颗,又灌了碗水,见他终于安静下来后才松手走到一旁去。
片刻之后,男人的目光终于清醒过来,他抬眼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顿时眼泪又流了下来。
“小九……是小九吗?”
“我在呢,二师兄。”沈飞阳面色沉痛,蹲在了男人跟前。
“你,你二嫂她……”男人失声痛哭,仿佛身上的一切伤痛,都不及失去妻子的伤痛更加痛心。他的鼻子被人割了,眼泪也因此流到鼻腔里,呛得他的眼睛变得通红起来。
沈飞阳心情沉重,将二师兄扶起来,让他坐在墙边。
“我们先离开这里。二师兄,莫要被悲伤控制了心神,实在想不通的话,便想想囡囡吧。”
莫问敖只是含混不清地呜呜了两声,一提起女儿,他的确冷静了些,“小九,你,你二嫂的尸体,还在,还在百尺楼地下……”他吸了吸鼻子,“还有,还有你嫂子的妹妹,现在是玉容教的圣女……”
“圣女?”
“嗯,平日里应该也住在百尺楼内,被玉容教的教主带在身边。”莫问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继而说道:“我们得把她带走。”
沈飞阳点头,被带在教主身旁,意味着什么,她姑且能猜到。
“师兄,这玉容教里有几个龙境高手?”她并未妄动,而是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若是现在带二师兄走,等安置了他再回来,玉容教势必会发觉有奴隶被劫走,继而有所防备。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我先前来时,探查到这有三个雪龙境,五个苍龙境,那个教主是泉龙境的。”莫问敖又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可带了老四做的补药?”
沈飞阳心中一惊,“二师兄,你莫要做傻事。”
二师兄覆海蛟龙莫问敖,修习的心法名为《覆海七伤诀》,平常时与普通的内功吐纳心法无二,关键时刻却可通过逆周天经脉运行内力,透支身体机能,令人短暂地拥有翻天覆海之力。
莫问敖问她要补药,恐怕就是存了要去拼命的心思。
“小九。”莫问敖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只想带你二嫂回家而已。”
沈飞阳默然,她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来,抛给了二师兄,别过脸避免与他对视。
“二师兄,我等下争取把动静闹得大点。”
三更天时分,月挂高空。
百尺楼内灯火通明,音乐歌舞并未停歇,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又被高座台上的男人踹翻在地,蜷缩在地上的玉容教弟子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间听得一声巨响。
以琉璃彩绘的门窗被人从外面大力踢飞,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提刀跳进楼内,见到身穿玉容教服饰的弟子便砍,顿时这处刚刚还欢歌笑语的厅堂变得纷乱,原本坐在高位男子大声叫喊,呼叫别人前来保护圣子。
结果不叫还好,一叫便吸引了闯入者的注意,那闯进百尺楼的女子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高位上的年轻男子,二人视线交汇之际,那男子竟喷出一口鲜血,滚落到了地上。
这下周围人更惊慌了,都想去扶圣子,却不想背后就此亮给了闯进来的沈飞阳,沈飞阳一刀一个将他们砍翻在地,抽空便将倒在地上吐血的圣子扎了个对穿。
“圣子死了!!!”
惊呼声传遍了整栋百尺楼,许多楼中的玉容教弟子闻声赶来,有人则去禀告教内法王和教主,整栋百尺楼如今一片大乱,喊杀声震天。
沈飞阳丝毫不慌,手中伏魔长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刀锋所到之处必然血溅三尺,许多玉容教教众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她交手,便因为和她目光相接而肝胆俱裂地倒在地上。
年轻的女人几乎杀红了眼,她想起自己那个爱说爱笑、性情豪爽的二嫂,想起有那么多大好年华的女孩子都被葬送在了这大漠边疆,又想起看着自己长大的二师兄如今是如何地凄惨,内心的愤怒就止不住地向外奔涌。
眼前的玉容教教众已经不是人了,在她眼中都是为虎作伥的伥鬼,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肆意践踏人命的北洲人,于是她出刀变得更加凌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哀嚎。
如此战斗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竟无一人能够近到她的身前,给她的身体带来一丝一毫的伤口。
直到玉容教的教主率领法王赶到百尺楼。
八名身强力壮的玉容教弟子,抬着一顶无顶的软轿,停在了百尺楼外。
坐在轿子上的是一位身披黑色兜帽的红衣男子,此人唇红齿白,高鼻细眼,怀中抱着一名身材娇小却丰腴的少女,背上背着一对铁环,看起来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而此时,百尺楼的三楼内,以沈飞阳为中心的半径六尺内,已经没有人敢向前靠拢了,甚至没有人敢抬头去看她。
“东洲来的勇士,可否下来同本座聊一聊?”红衣男子开口便是流利的东洲官话,他说话时用上了内力,因此就算是此时在地下室同守卫搏斗的莫问敖,也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沈飞阳神色漠然,迈步走到被她暴力破开的缺口旁,单手将刀上的血甩到楼下去。
周围没有一个人敢过去阻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