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堂内有人,定能看到卫茗徵的面上由白转红,再由红转到通红的表情变化。
原因无他,沈飞阳抓住她的手贴到胸上时,她下意识地屈了屈五指。
嗯,很软,而且还挺有弹性。
沈飞阳喉头微动,假装浑然不觉对方手上的小动作,保持着那副气汹汹的样子:“怎么样?你明白了吗?”
“……”卫茗徵闭眼,整理好了心情,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放手。”
沈飞阳放开手,一偏身子,一屁股坐在卫茗徵下手的椅子上,先前那种疏离的气氛也就此打破。
“你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卫茗徵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触碰过柔软的那只手,随后又像触电一样地松开。
“你觉得我要是男人,还能让你和我在同一屋檐下住那么久吗?”沈飞阳无语,她但凡要是个男的,还能不懂避个嫌?
自己就算是真的盲人,若是男子,天天叫一个黄花大闺女和自己住一个楼里,真的不会被当成色鬼吗?
卫茗徵咽了咽口水,心说我哪知道,万一你是想占我便宜呢?
“咳,问心,我这次叫你来,是有旁的事要与你讲。”她轻咳一声,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便顺手拿起桌上的横刀。
这刀算上刀鞘,全长四尺,通体漆黑,没有护手,主打的就是一个朴实无华。然而落到手中,却沉甸甸地有些份量,饶是卫茗徵自小练戟,这刀拿在手中也有些沉了。
卫茗徵抚摸着刀柄,细细感受着冰凉的纹路,随后拿起,抛给沈飞阳后才开口道:“问心来试试,这刀用着可顺手?”
沈飞阳伸手接住,掂了掂分量,便抬脚出了房间,在院内亮出兵刃来。
刀出鞘,但见公主府的院内亮起一道白光,那刀刃正倒映出持刀者的半张脸来。沈飞阳直觉刀锋寒气逼人,冒着冷森森的杀意,散发着饮过人血的气息,不由得心下一喜,随即看似轻盈地挥动了一下。
宝刀收鞘,园中一颗桂花树的枝子却落了下来,有黑羽卫在阴影中显出身形,将那枝子捡起,双手呈递给卫茗徵瞧,那树枝的断处被整齐地切出一道圆形,连同枝子上的黄叶,也被规整地切成两半。
“很不错,用着顺手多了。”这到手的份量,不用沈飞阳弹刀背,都知道这绝对不是那种精钢包着熟铁条的二流货。再摸这平滑的镔铁刀鞘,也不是那种花纹繁杂的样子货,因此她对这把刀甚是满意。
“你喜欢便好。”卫茗徵将桂枝轻轻放在桌上,那桂枝上还开着桂花,竟没被刀锋伤到一丝一毫。有侍女颇有眼色地退下,暗自抱来一个瓷瓶,悄悄地将那桂枝插在了花瓶里。
“问心,我说要报你三次救命之恩,这把刀便送你做我的谢礼,它是我娘亲从军时随身的佩刀,你可要好生对它,不要用坏了。”卫茗徵转身,迈步走回堂内,再次在主位上坐下。
沈飞阳听后就是一怔,怪不得这刀上有种饮过人血的气息,原是傅皇后斩敌的佩刀?
“这不合适吧?”沈飞阳拎着刀走进屋内,虽说刀是好刀,可这是卫茗徵亲娘的遗物,自己拿了算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屡次救我性命,我自当该报答的。”卫茗徵语气带着些疲惫,她曾仔细端详过这把朴实无华的横刀,想象着自己娘亲二八年华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战场上从未折辱过傅氏的名号。
可惜都回不去了,一入皇宫深似海,宝刀归鞘却再难现世了,按莫问心的实力和心智,拿着她娘亲的刀,也是配得的。
沈飞阳沉思半晌,才回应道:“这事儿不能这样算,你母亲的遗物对你而言,想必意义重大,你如今以报恩之名将它赠予我,我觉得不大妥当。”
那傅皇后入宫前,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沈飞阳虽身居东辽大山内,年幼时却也听过傅驰淑的事迹。
李棣心被迫迎敌后失守云州,直接导致的是大衍连丢十三座城市,最后还是镇国公傅怀瑛率领自己的三子二女奔赴前线,用三年的时间夺回了失守的十二座城,当然,除了云州和归绥二城,如今还在北洲人的统治下。
其中傅驰淑便是立功最多、为数不多生还的傅家子之一,那场收复失地的战争,傅怀瑛失去了二子一女,而傅驰淑班师回朝后便被招进了宫里,成了大衍皇后。
后来一代女将在宫中香消玉殒,想必对镇国公和卫茗徵都是巨大的打击,就这样白要人家娘亲的遗物,沈飞阳良心会痛的。
毕竟扪心自问,这要是谁白拿了她娘封秀留给她的紫竹笛,沈飞阳心里也会不是滋味。
再者,这好歹也是名将遗物,她沈飞阳一个毫无家国情怀的江湖客,向来是只顾过自己的小日子,出刀也是为己出刀,也无将帅之才,又如何配得继承将军兵刃?
“这样吧,这刀算我向你借来的,我过些时日要去关外,刚好缺这么一把趁手的武器。”反正她都是要出关的,保不齐也会遇上北洲蛮子,到时候这刀也算是延续使命了。
“既然是借的,我也不和你白借,我们就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交易吧:我莫问心既然借走了你母亲的遗物,便用这把刀为你卫茗徵杀三个人,就当是还你的借款。”
“但也不是你说杀谁,我便杀谁了的,须得征求我的同意,我思虑过后,才能决定是否为你杀人。”
“你若是同意,这刀我便拿走,等我出关回来,自然会来你府上履行诺言。为你干掉第三个人后,这刀我便归还于你,你看可好?”
卫茗徵愣住,以为沈飞阳是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才这样说的,于是掩下心中的落寞,轻声说道:“你既是我救命恩人,如何处置这把刀,我便全依了你。”
她心里却想着,只要她不委托莫问心,去寻这第三个要杀之人,那这刀岂不是也不必还回来?
于是二人击掌三声,此番口头契约便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