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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

满朝文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先前他们之所以站出来攻讦朱利,是以为唐尧和李元载得了皇帝陛下授意,要肃清陈留王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雪中送炭他们做不来,落井下石这种事儿纯属本能。

然而谁能想到。

唐尧竟不是得到陛下的授意,而是因为一个女人。

只是这世间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能让御史大夫和户部尚书背刺陈留王?

忽然有人想到那个谣言,终于明白陛下骂的不错,自己真的是一个白痴。

唐尧祖籍东山郡,而东山郡是镇南王属地。

镇南王死后,郡主李承仙便从长安回了东山郡,当初那个名动长安的四公子之一,就此消失在了世人视野中。

直至前段时间,她忽然高调出现在长安城。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大唐镇南王郡主 ,而是以皇甫明镜未婚妻的身份出现。

她去了西伯侯府,见了李西宁,又去了曾经的礼部尚书周氏旧宅,最后去了醉客楼,彼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缅怀过去,毕竟当初四公子之名响彻长安。

然而谁能想到,她竟不知不觉将手伸入了朝堂。

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差点在皇帝陛下与陈留王府之间生出一道间隙。

想通此节,满朝文武只觉心底微寒。

如果现在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不是李承安,如果李承安和陈知安不是朋友,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没有互托过生死,那么此时朱利大概已经被关在了天牢中,而铁板一块的礼部大概也会迎来一次大清洗。

毕竟任何一个皇帝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臣子是别人的狗。

哪怕狗主人已经是一个死人...

好在大唐皇帝是李承安,好在陈知安已经是个死人。

不过让满朝文武很难理解的是,唐尧也就罢了,李元载可是陈知安一手提拔的重臣,当初更是以陈知安门下走狗自居,为什么却也叛了?

不止满朝文武。

苏如也很难理解。

目光落在李元载身上,他平静问道:“唐尧是个白痴,本官可以理解他的愚蠢,可你李元载当初是陈留王从户部监栅亲手提拔,更是力排众议让你成为户部尚书,这些年无论是北伐王庭还是南攻巫族,你都用事实证明了当初陈留王没有选错人,大唐有今日之局面,你付出良多,甚至可以说是居功至伟,为何要跟着那个女人一起发疯?”

“陈留王的知遇之恩,下官永远铭记于心。”

李元载向狐儿山方向长揖行礼,仿佛此时陈知安就站在那处看着他。

当初他只是户部监栅里的一个普通官员,只是因为在清查礼部周老匹夫家产时被征调入礼部和陈知安见过一面,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平步青云,成为大唐执掌户部最高首脑。

这里面当然有他本身能力强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陈知安为他铺就了一条登天路。

李元载长揖过后,起身看着苏如,神色平静道:“战士在战场挣命,下官无法提剑杀人,只能用最大的力量让他们吃饱穿暖,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不敢说做到最好,却也不算太差,可是苏相,您可知六年征伐,大唐繁花似锦下早已千疮百孔,国库...已经拿不出钱了!”

“因为国库空虚,于是你把目光放在了青楼上?”

苏如在朝堂上屹立五百多年,立刻就明白了李元载真正的意图:“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青楼是陈留王的私产,钱财再多也是陈留王的,你此举吃掉的不止青楼,还有朝廷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誉。”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李元载平静道:“这大唐终究姓李而不是姓陈,为了大唐,下官只能如此。”

“说来说去,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苏如眼底失望之色愈浓,皇帝陛下或许不会对陈留王府有多余的想法,可李氏族人却不会这么想,特别是在陈二牛久久未归,陈阿蛮和安岚相继陨落,而李承安又手握人皇印的时候。

低调了好些年的李氏终于再也无法隐藏那种渴望,真正执掌大唐的渴望。

而这种渴望一旦落到实处。

首当其冲要处理的便是在朝野影响力最大的陈留王府...

李元载沉默以对,并没有否认苏如那满是嘲讽的话语,许久之后才缓缓道:“陛下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重情了些,今日他若在这大殿之上一直睡下去,或许青楼此时已经姓李了。”

苏如双眸微阖,眼底失望尽数化作杀意,冷漠道:“老夫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此时看来你原来竟也是个蠢货,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陈留王回来,陛下该如何面对他?”

“遗憾的是陈留王已经死了。”

李元载道:“不管我们接不接受,这都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你根本不懂陛下,也不懂陈知安。”

苏如缓缓起身,负手向大殿外走去:“为了大唐安宁,为了不让陛下为难,你自己找个理由死,至于先前出列弹劾的诸位,老夫等你们的辞呈。”

......

醉客楼上,李承仙遥遥看着白玉京,仿佛目光穿透了无数城墙,看到了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李元载和面如死灰的唐尧。

沉默许久后。

她缓缓道:“说来好笑,其实我和陈知安之间并没有太多仇怨,悔婚的是苟尤权,杀父王的是李承安,可不知为何我最恨的却是他。”

“直到之前见了西宁妹妹,我才明白原来我之所以恨他,大概是因为当初在青楼时陈知安看我的眼神太过令人厌恶,好像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白痴。

长安四公子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可对我而言却是过去三十年来最值得回味的岁月,而他亲手将这一切毁了。”

皇甫明镜拈起一筷晶莹剔透的刀鱼,摇头道:“你下这步棋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我虽然不知道李承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既然他能成为大唐皇帝,总不至于愚蠢到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和虚名便与陈留王府交恶。”

“本就是闲棋而已,至少可以恶心一下他。”

李承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看着皇甫明镜幽幽道:“再说夫君既然已经入了长安城,总不至于只是来看戏,当初陈知安一剑砍下你的头颅,又杀了皇甫明夭,陈知安虽然死了,可他的故友亲朋还活得很好。”

“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追随么?”

李承仙舔唇笑道:“大概不是因为夫君痴迷奴家的身子。”

皇甫明镜一把揽过李承仙,手掌伸入衣襟肆意蹂躏,直到李承仙脸颊爬上红霞呼吸变得急促,他才满足地放开,伸手在鼻尖嗅了一下,笑吟吟道:“因为你虽然白痴,在复仇这件事上的一些想法我却很喜欢,够坏...”

李承仙幽怨地看了皇甫明镜一眼。

任由衣衫凌乱小鹿乱撞,看着白虎街痴痴笑道:“李清儿那个愚蠢的弟弟此时大概已经入了青楼,而我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