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看着面前这对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对怼个不停，肖尧嘴角抽搐了两下，满头黑线的开口说道。
“你们两个是谁看病？”
好家伙。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足足两三分钟的时间，这俩人就对着“假小子”和“淑女范”这两点针锋相对，压根看不出来是要来看病的架势。
这可真是。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啊！
怎么办？！！
肖尧在心中不安的想到。
“是我。”
“是我闺女。”
母女二人面对年轻医生的询问，异口同声的同时回答道。
还别说。
这母女双方还挺默契的。
“姓名？”
“戴雅慧。”
“年龄，今年多大了？”
“17。”
“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有。”
？
？？
肖尧下笔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戴雅慧。
啥？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你没有毛病来挂风湿科的号干什么？
来检查身体的，或者是单纯的为了挂号好玩？？？
不会吧？！
可能是肖尧的表情过于懵圈，一旁的戴雅慧妈妈赶紧摆摆手，接着一巴掌拍在了闺女的肩膀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没毛病个屁！”
“没毛病，你来医院看什么病？没毛病，我给你好端端的请什么假？”
“我哪知道！”
戴雅慧耸了耸肩膀，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我上课上的好好的，你把我从教室里叫出来的不是吗？我知道你要带我来医院的时候，我都很懵好不好，而且我也没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你啊，真的是，直接气死我得了呗！”
戴雅慧妈妈气的不行，胸口一起一伏，脸色也是很是铁青。
“你自己看看你那张脸！”
“你都黄成什么德性了？跟胡萝卜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里头吃了多少沙糖桔呢！把皮肤都吃得焦黄焦黄的，平常让你抹一些护肤品，你也不抹，非要说身上香香的，觉得呛的慌，你说说哪个闺女不抹护肤品的？啊？人家家家长都不给买，你看看我，给你买的不都是大牌子的？供一个护肤水就能要3000多，那整套下来直接花了我快1万，你就用一用呗！你说你这张脸走出去还能看吗？黄的跟个耗子似的！！”
戴雅慧妈妈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家闺女是这副德性。
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都挺爱美的，也挺注重自己的仪态的，而且在生娃之前，她一向认为自己是属于高冷美人的一款，但实际上……
生完这兔崽子之后，真的就是绷不住了，小的时候一天就要玩的是小嘴叭叭的，除了惹人生气就是惹人生气，长大了以后更是淘的不行，而且青春期还提前，叛逆期也提前，一天天的梗着个脖子，劲儿劲儿的，真是气死人了，害的自己整天就在家里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
倔气死了！！
真的！
这哪一天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气的心脏病过去了，到时候可有这兔崽子哭的时候了！！
戴雅慧妈妈气的直咬牙。
这个就是在医院，在外头了，要不然的话，他们母女二人现在非要吵吵起来不可。
而肖尧这边则是在母女争锋的过程中，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脸黄”两个字。
脸黄？
难不成是黄疸？
肖尧挑了挑眉头。
“戴雅慧是吧，过来一下，我看一下你的眼睛。”
肖尧插话打断了母子的争吵，这姑娘虽然在妈妈面前不是特别听话，但是在外头可能到底还是要给母亲留点面子，又或者是不会把自己的坏脾气对着外人，又或者是医生的身份，让这姑娘自己本身就有点怵的慌，但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在听到了医生说的这番话后，戴雅慧犹豫了两秒钟，还是选择了配合。
肖尧翻开眼皮，仔细眼底和眼白的位置，接着又对比了一下皮肤的颜色，随后放开戴佳慧，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中性黑笔，对着戴佳慧妈妈点点头说道。
“虽然没有说是达到焦黄焦黄那么夸张的程度，但的确这个皮肤不是正常的黄种人颜色的皮肤，确实是偏黄一些，而且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是可以发现，眼睛里面也已经出现了黄染。”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可以判断为黄疸。”
听到医生说的这番话，戴雅慧妈妈也没时间和这个兔崽子继续吵下去，今天请假出来看病的真正原因就是发现自家闺女皮肤焦黄焦黄的，不太正常，再加上闺女最近这段时间上厕所，有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关节疼的问题，再加上又是冬天，所以怀疑是不是什么风湿关节炎，这才特意来挂的风湿科的号。
都说到正题上了，哪有时间跟这兔崽子吵的？
“黄疸不是只有新生儿才会出现的吗？我闺女今年都17了。”
戴雅慧妈妈皱皱眉头，有些不解。
“不不不，这就是个错误误区了。”
面对病人家属的疑惑，肖尧笑着摆摆手，摇摇头说道。
“黄疸可不只是单纯的，只有新生儿才会出现，很多成年人或者是未成年人，身上也会有黄疸的情况发生。”
“你可以理解为黄疸既是一种症状，也是一种疾病，它是由于血清中胆红素的升高，导致是皮肤和粘膜以及巩膜发黄的症状和体征，很多肝脏病以及胆囊病和血液病通常都会引起黄疸的症状。”
“换句话说就是当血液中的红血球死了，红血球中血红蛋白的血红素会与肝脏的库氏细胞以及脾脏被转化为胆红素，而胆红素在经过肝脏处理之后，会随着胆汁分泌到十二指肠，最后会透过消化系统和粪便一起排出体外。”
“像是你闺女这种已经明显可以通过肉眼就能够辨别出来皮肤和巩膜发黄的情况下，一般来说血液的胆红素浓度都会高于2~3毫克。”
“黄疸最早出现的黄染就是巩膜的位置，但随着黄疸程度加深，皮肤还有尿液以及痰，甚至是眼泪以及汗液都会被随着黄染，所以你姑娘的最近尿尿，吐的痰，或者是眼泪，又或者是汗水，是正常的颜色吗？”
肖尧除了和家属解释清楚，黄疸并不是新生儿的专属病症之外，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问出最后一句话。
“没有吧，我有那么夸张吗？我最近照镜子的时候，感觉自己挺正常的呀。”
戴佳慧则是皱起眉头来，心里头又有点不高兴，感觉眼前的医生是在危言耸听，又或者是自家老妈收买配合的，又担心自己是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
“而且我也不觉得我皮肤发黄了，我记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色儿，与其说是黄，我感觉更像是偏黑吧，谁让我今年夏天去海边玩了一圈，结果回来以后就晒黑了，然后就说是准备在家里捂个冬天就把自己捂白，结果现在看来也没啥用。”
戴佳慧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别提有多怨念了。
虽说自己的性格确实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那种的，但是吧！一码归一码，这白皮肤的甭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看起来都要比黑皮肤的又帅又美几分，正所谓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戴佳慧对此深以为然。
“对了。”
“上火的时候尿尿不也是偏黄的吗？”
就在这时。
戴佳慧突然一拍脑袋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上火而是什么黄疸呢？”
和这种正处于叛逆期，青春期的姑娘沟通起来，肖尧多少还是有点熟练的，这种时候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顺着他的话题走，那可就歪了歪到奶奶家去了。
所以他尽可能的再从对方这些又或者是抱怨，又或者是吐槽的话语之中摘取一些重要的信息点。
“所以出现了尿液偏黄的情况，对吗？”
肖尧挑着眉头确认道。
“对是对，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
戴佳慧又有点不高兴了。
“回答个屁，你是医生，人家是医生？人家在这块工作这么多年了，分不清上火和黄疸两个玩意儿是吧！你家上火能上火的把眼睛都给染黄了是吗？你这小嘴都叭叭的，就显得你能说是不是？你就不能好好配合人家医生？到时候检查出来毛病了以后，该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你就配合点，能咋的？”
一旁戴佳慧的妈妈顿时又一巴掌扇在了闺女的后背上，气的要命。
这嘴巴一张一合的叭叭叭的跟个机关枪似的，不断的在输出。
没看出来人家医生故意撇开这个话题没搭理吗？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就听人家医生的话，人家医生说啥就是啥呗。
要是上火的话还好了呢，反正人家南方那边都喝凉茶，到时候给你买上两大桶，你就咕咚咕咚的灌凉茶，喝着下火去呗。
可问题又不是。
而且人家医生说的也很明白。
这黄疸绝大部分都是其他疾病的一种症状，具体是什么个毛病，到现在还没检查出来，也没问出来呢，这家伙一点都不着急，不着慌的，逮着个上火和黄疸絮絮叨叨的个没完。
你说说，这孩子像谁呀？
肯定是不像自己，像他爸了！！
戴佳慧妈妈脸色一沉，漆黑的眼眸之中，怒火在熊熊燃烧。
很显然。
这当妈的怒火快要忍耐不住了。
而戴佳慧从小跟老妈打到大，自然而然的也能从老妈的话语之中感受到老妈的怒火在随之匆匆的往上冒，赶紧的就闭上了嘴巴。
嗯。
自己明年都要成年了。
要是在成年之前一年还要被老妈一顿臭揍，那可不值当的。
传出去要被其他人笑死了呢！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绝对不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
在接下来的问话中，肖尧惊讶的发现，这姑娘就仿佛突然被人魂穿了似的，又仿佛被人夺舍了似的，和之前那副杠精的表现完全不同，问个问题也能乖乖回答了。
“最近一个月内，有没有发过烧？”
肖尧询问道。
以目前为止能够发现的黄疸为主要中心点，然后向外扩散。
如果是伴随过发热的话，那么就需要考虑会不会是急性胆管炎和肝脓肿以及钩端螺旋体病，败血症，大叶性肺炎，病毒性肝炎诱惑急性溶血。
“没有。”
戴佳慧摇摇头。
“那有没有出现过上腹部感觉到剧烈疼痛的情况？哪怕是一次两次也要算，又或者是感觉到肚子疼？胀痛，钝痛，都算！”
肖尧再次询问起来。
如果是伴随着上腹部剧烈疼痛的话，那就需要考虑会不会是胆道结石，肝脓肿或者是胆道蛔虫病。
如果是右上腹部剧烈疼痛的话，那就需要考虑急性化脓性胆管炎。
如果是持续性右上腹感觉到疼痛或者是胀痛的话，那就需要考虑一下会不会是病毒性肝炎和肝脓肿以及原发性肝癌。
“没有吧……”
面对于医生的询问，戴佳慧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过了片刻后这才摇了摇头，有些不太确定能说到。
“你非要问的话，我其实我自己也想不起来了，我今年都已经高二了，每天忙的要死要活的，而且我还是学生会部长，考虑的事情更多，学习成绩也不能太差，虽然说肯定不到全校前二百，但至少全校前400和500名的位置也是要保持的，不然的话岂不是让其他人看笑话了吗？我又要忙着学习，又要忙着管理我们部，哪有时间管自己呀！”
“那你还挺忙呗！”
戴佳慧妈妈忍不住的咬了咬牙关。
这又不是大学。
一个小破地方的小破高中而已，还加个学生会，你就算是变成学生会主席又能咋的？
到时候高考是能给你加分还是怎么滴了？
还是说你就是学校里的number one了？
说啥啥不是，一天到晚的还说是要管理人，真是不知道这脑子咋想的。
你说说这种时候了，人家其他真正学习好的那帮子人都在埋头苦学着，准备进行高三冲刺的，哪有时间还加入学生会？
这种时候能加入学生会的又能是什么好鸟？
无非就是学习成绩差的，要不然就是走体育或者是艺术类的，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和这种孩子整天厮混在一块，学习成绩能提高个屁呀。
真的是。
说也说了，骂也骂了。
只要一提起这事，人家孩子就梗着脖子，嘴里嚷嚷个什么羁绊，什么朋友的呜哇哇的，真的是！！
脑壳子都不正常了。
小时候明明还是挺乖的，一孩子怎么长大了以后就这么让人生气呢？
朋友什么的，能有高考来的重要？
再说了。
人等着到了成年以后，哪还有所谓的朋友不朋友的问题？
大家高考了以后基本上都成年了，都已经年满18周岁了，到时候考大学的时候你去南方，我去北方的，家里头有点闲钱的，也能考虑出个国什么的，肯定就是在哪里上了学就在哪里毕业找的工作，到时候天各一方的，没事在网上聊一聊天，能够联系一下感情就已经不错了，更多的是甚至于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联系。
咋想的呢？
真是受不了。
戴佳慧妈妈又头疼的揉着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在跟这闺女较劲两年，都能像电视或者是新闻里演的那一样，因为辅导自家孩子做作业，导致气的直接昏过头去，好一点，这就是送到医院里抢救，做个心脏恢复术或者是心脏搭桥手术坏一点了，就直接猝死过去了。
真倔气！！
而肖尧这边面对着戴佳慧的双手一摊摊，也是忍不住的叹了口长气。
摇了摇头之后，他也是看出来这姑娘要不然就是不配合，要不然就是一问三不知，要不然就是满嘴胡咧咧了。
反正你想从这姑娘嘴巴里面或多点什么有用的信息的话，肯定是挺困难的。
想到这里，肖尧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开了大量的检查单子出来。
“现在能确认的就是一个黄疸，所以主要检查方面的话，肯定还是肝脏和血液方面，这十几个检查都是必须的，因为你这边我也不知道你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是个什么症状，我也没办法缩小检查的范围。”
“没事没事没事，你开什么单子，我们就检查什么，也是我闺女傻，问啥啥不知道，你就说气不气人。”
戴佳慧妈妈老脸一红。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明白肖尧是个什么意思。
人家医生来看病肯定就是根据病人说的这些情况，然后大致分析出一个可能性，然后最终固定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让你去检查，可能需要检查的项目也就那么五六项，不会像自家闺女一样，这种十几二十项的。
但是也没办法。
就像是人家医生说的一样。
目前为止就确定了一个是黄疸，而具体是黄疸伴随着什么或者是由什么病引起的黄疸是一概不知，问闺女吧，闺女也是……
唉！
真是没话说了。
在拿到检查单子的第一时间，孩子妈妈就赶紧带着戴佳慧匆匆离开了。
他都有点不好意思，继续待在人家门诊室里了。
太丢人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哪能说是一问三不知呢？
问你哪块疼吧，你也不说，问你哪里不舒服吧，你也不说，人家医生问你这里舒不舒服，那里舒不舒服的，腿难不难受的，你就和人家炫耀一通你的学生会身份。
咋想的？
戴佳慧妈妈只觉得心累无比。
……
等着母女二人离开办公室之后，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在看热闹的张真源就忍不住的开口了。
“卧槽！”
“我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女生也没这个样子的呀？”
“我看那姑娘的妈妈都快气的昏过去了，真是……可怜啊！”
张真源说着就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更是充斥着怜悯和同情的神色。
想自己当初上高中的时候……
学生会？
学校里的确有那个玩意儿。
但是好像确实没什么人会去加入学生会。
除了班里面比较成绩差的那一类，就是通常坐在班上，最后倒数三排之内的人。
至于其他的人不是在埋头苦学，就是在疯狂的做试卷，题海战术。
而且上高中了以后别说是学生会不学生会了，那不是早上6:00就要睁开眼睛出门，晚上10:30才能推开门回家吗？
每节课中间就10分钟的休息时间，每周周五下午的时候都要进行周考，每个月还要专门找到两天时间进行月考。
学生会？
那真是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大家学的都是昏天暗地的。
要不然就是干脆的不学，坐在倒数后三排里不是玩手机的就是吃零食的，要不然就是看小说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但是大家也都有一个集体的，应该算是潜意识或者是共同维护的规则吧——就是上课的时候绝对不会选择吃零食，也不会选择打扰其他人，就是那些愿意学习的同学们进行学习。
“可不是！”
肖尧也有些感慨的点点头。
他也觉得……
唉？
大家都是从那个年龄段过来的，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姑娘的想法和心思，但是吧……
其实真没啥必要。
看戴佳慧妈妈的脸色铁青的模样，就能知道，这姑娘怕不是因为在外头还收敛了两分，只怕是在家里还要更加夸张一些。
唉！
要不然都说儿女都是来世的债呢。
这家伙……
这要是自家闺女，真的是当天骂的不能愁的头发花白了不可。
肖尧摇摇头，在心中感慨万千的想到。
……
等着这对母女二人拿着检查结果回来之后，肖尧在看到检查结果时不禁微微一愣，最后眉头顿时紧紧的皱在一起，形成一个川字形，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消失，变成了紧绷的一条直线。
在看到肖尧的表情变化时，戴佳慧妈妈心里头顿时一颤，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不会吧？
看这医生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呢？
难不成……
不会吧？？？
戴佳慧妈妈的心跳不禁加快了两分。
片刻后。
肖尧放下了手中的检查结果，低头沉思两秒钟，算是组织语言，随后缓缓的说道。
“我刚才已经看完所有的检查结果了。”
“嗯……”
“这份结果……”
“只能说是不太乐观。”
“从检查报告以及拍的片子里面可以明显的看到肝脏和脾脏的肿大，同时也出现了腹水，黄疸也是确实可以确诊的。”
“除此之外，还有这种细胞正色素性贫血。”
“目前……”
“以最终的检查结果来进行判断的话，基本上可以确诊为费尔蒂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