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有人藏在被子里哭泣，有人坐在车上思念。可还有人被鞭策着，豫西的某处别院下面深处的地道里，祝小飞还在努力干着活。
大林哥没把他交给任何人，只是把他放在这矿洞里干活。
祝小飞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磨破皮，手掌心的鲜血染在铲柄上，上面早已布满了新旧的暗红痕迹。
“哎，你是新来的吧？”一个看不3清模样的男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问道。
祝小飞转头警惕着对方，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想活着离开这里，就得随时防备着。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可以去那边申请一双毛线手套。”男子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只是用眼神示意转角的站岗处。
“不用，谢谢！”祝小飞小声应承道，他不想去找麻烦，也不想被关注。
“好吧！”男子一副可怜兮兮看着他，似乎他等会要倒大霉似的。
祝小飞对他点了点头，把挖到含着矿物质的泥土用背篓背到指定的地方。他觉得自己有些乏力，除了身体劳累还有心理，他们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他算了算日子，应该今天是中秋节了。他转眼来这里都快半个月了。
“快点，你在那里磨蹭什么呢？”一个拿着皮鞭的队长正向着祝小飞走过来。
祝小飞看着那皮鞭心头一震，那上面沾着辣椒水，只要那鞭子打在身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这些体力劳动者大都是年轻人，或是那些成天不务正业，幻想能够赚大钱的“傻孩子”。
上次还是大林把他送在这里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一个男孩被打在地上，最后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他当时脚已经踏出了半步，却被大林拉住了，“在这里，你要是想活命，就别管闲事。”他的语气里带着警告。还有就是人性的弱点，只要你去救别人，那你自己就得搭上。只要是想保住自己，他就不能管闲事，那对他来说，别人也同样如此。
“我想……憋不住了！”祝小飞想到唯一的自救，也就这个看起来最懦弱无能，把自己当成笑柄，至少当前能够活下来，没错，他只是在赌。
“什么味儿？”队长拿着皮鞭站在他身前，看着地上湿了一大块，准备落下的皮鞭收了回去，还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
“我的皮鞭只打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像你这般弱鸡一样的爬虫，我随时都能捏死你，不过捏死就没什么趣味了，你说是不是？”队长一副轻蔑的眼神盯着他。
祝小飞放低肩膀，低头不敢看他，点头哈腰道，“是，是。队长说得是，我可以去换……换衣服……”
“赶紧滚，别碍眼！小弱鸡，垃圾，废物……”队长拿着皮鞭拍打在泥土上，带起一层泥灰，祝小飞赶紧背着背篓跑了出去。
来到用布隔离的土房间，祝小飞脱下裤子泡在盆里，换上干净的裤子。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帘里，“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办法，没想到是这种有些……招数。”
“是你！你来做什么？”祝小飞认出此人就是刚搭话的男子。
“不做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笑话。”男子低头看了看盆子，眉眼里藏着讥讽，还带有些其他情绪。
祝小飞也低头看了看盆子，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道，“既然看到了，也笑话了，你可以离开了。别耽误我干活。”
“照你这样干下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男子不怒反笑道。
“你不也一样，大家麻子点点一样多。”祝小飞看都没看他一眼，背着空背篓继续出去干活了。
“嘿，小弱鸡，过来帮我把这东西搬去倒掉。”队长看着他出来，就赶紧支配着他。
祝小飞看着这东西没有迟疑，他此刻手里正抱着罐子，里面装的是污秽物。在这地底下，人手一个，会留有一个专门的地方处理这些东西。
“放下那个东西，我不许你拿。”
祝小飞和队长听着这个声音明显一愣，当祝小飞看到又是他的时候，“走，别管闲事。”
“哪里来的，把我当不存在是吧！”队长说完就扬起皮鞭，祝小飞赶紧放下那罐子，伸手去挡下了皮鞭，痛得他龇牙咧嘴。
“白痴，在这里这么久还学不会。”这一声传来，祝小飞有些恼火。心道这不是你给惹的。
“你闭嘴，快跑。”祝小飞根本没听出来他说的什么，只是知道肯定没好话。皮鞭又落在了身上。
“想造反是吧？”队长下一鞭子就要落下来了，男子上前拉着祝小飞跑了起来。
“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队长在后面追着，只不过声音似乎与他们擦肩而过。
祝小飞感觉自己就快要飞起来了，本就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此刻又咕噜咕噜响了起来，他停下脚步却被拉得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白痴，你说你跑不动，还不够聪明，你说你还能干什么？”男子停下脚步，蹲在他身边有些无奈地骂道。
“也不知道你……成天被饿肚子……还干着体力活，没有休息……没有白天黑夜，你居然还能跑得这样快。要跑……你跑吧！我跑不动了，反正左右横竖都是死，也无所谓了。”
“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男子干脆坐了下来，看着他。
“一个只会尿裤子的人，能有多厉害。你快走吧！他应该不认识你，所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祝小飞终于撑起身子从地上翻了一个面，四仰八叉地躺着。眯着眼缝儿说道。
“听你这样说，我反而更来劲了，不是我不走，是这种地方走来走去，不也就我们自己挖得这些仅供一人通行的老鼠洞嘛。”男子这话说得恰到好处。祝小飞听着也忍不住低笑起来，“也是，自己挖坑填自己，那就一起等死吧！”
“喂，你不会真的等死吧？”男子踢了一脚祝小飞问道。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祝小飞也不知这个男子到底什么来路，为何非的赖上他。
“没有啊，等你想办法呢！”男子就用那双浅淡色的眸子看着他，祝小飞突然感觉这眸子好像在哪里见过，画面一闪而过，男子却不盯着他了。
地底下是有灯的，方便干活的人。只是灯光要微弱许多。
“躺得差不多就起来了，跑不出去那就回去领罚吧！”男子站起身又踢了他一脚，显得有些气馁。
“你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祝小飞说着前面那一句的时候，前面的那个身影一愣，但当听到后面的那一句，似乎放松了许多。
“那你记住了，我叫白原李。”男子突然来了个大转身，吓得祝小飞向后退了一步。
“白……圆……里。”祝小飞重复了一遍，这名字与这人还真是成对比。现在也就黑不溜秋的像只老鼠，圆到说不上，瘦也不瘦，看起来很精壮，虽比不上李想李大哥，但也算不差了。
“白就是那个白，原来的原，木子李。”白原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让他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啊！”祝小飞有些尴尬，但这底下，借着光能看到对方的眼眸都算是视力极好了。也不担心对方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想必对方早就猜到他的下个动作了。
“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白原李心里叹了一口气。
祝小飞思路早已不听使唤地乱飞，完全不在意此刻回去会不会挨皮鞭了。因为他在想记忆力的那个人。
另一边，觅九麓在夜色里，总是那么安静祥和。
小辉刚闲下来，就看了看平时李想站的位置，如今这个位置换成了一个明星，让他们的生意好上了几倍，他一天闲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禁有些怀念老板和小八在的日子，也不知他们最近怎么样，老板到底找到小八没有。倾鑫又在昨天发生了车祸，按说同事一场，他该去看上一眼，可因为缺了倾鑫，他们更忙了。说打个电话慰问下吧，倾鑫连个电话也没有。
“想什么，郑哥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应。”大斌端着客人留下的残渣，顺道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问道。
“什么事吗？”小辉看着是大斌，一直记着老板另外安排他的任务。
“郑哥叫你。好了快点过来帮忙。”大斌边走边说，因为卡座那边有客人在招手。
小辉赶紧来到郑宇身边，“郑哥，你叫我。”
“嗯，我是想说，今天不是正过节嘛，大家这段时间也比较辛苦，我们后面不接待了，带你们出去开“轰趴”怎么样？”郑宇拿着手机划了两下，才对着小辉说道。
“是老板说的吗？”小辉严肃地问道。
“不是，我说的。”郑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开始他还不信李想说他的员工有多敬业，现在他相信了。
“那……”小辉转动着眼球，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斌喊了，“小辉，别磨蹭了，过来帮个忙。”
“我先过去下，”小辉赶紧跑过去，看着大斌正在收拾地上的玻璃渣。
“这是怎么了？”小辉看着卡座上的女人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脸怒意地看着大斌。
“怎么了？把你们负责人叫来，他吓着我孩子了，我要找你们店要精神损失费。”女人叫嚣起来。
“我说过，是你家孩子跑过来撞到我的。”大斌捡起玻璃渣解释道。
“我不管，就是你的错，还不承认了。我女儿都被你玻璃渣溅起来划伤了，你看！”女人说着抬起女孩子的手臂吼道。
“不可能！”大斌看着伤口一愣，似乎在努力回想刚才的经过。
“这位女士，请别着急，当下我们先给孩子消毒止血。然后我们会调取监控视频，查看真实情况，给你们一个公平正义。到时候该怎么处理，我们觅九麓所有人员都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您看怎么样？”小辉尽量保持镇定安抚道，郑宇在后面抱着手臂看着这一切。
“不行，必须现在！”女人很强势，把孩子揽在身后，完全不顾孩子已经吓哭了。
“把这孩子留下，不然就报警。”郑宇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不大，却有足够的威慑力。
“我的孩子，凭什么给你们？”女人有一丝慌乱。
“既然是你的孩子，为何还要亲手划伤她的手臂，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把孩子留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放你一条改过自新的机会。”郑宇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
他的话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好奇，也跟着大声质问起来，“对啊，你说你是她的亲妈，店里的员工都说了，先处理孩子伤口，再查监控，你不会是个骗子吧！”
“就是，一看都不是亲生的。”
“还不赶紧留下孩子，滚出去！”
小辉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言，有些相信舌头虽那样软弱，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郑哥，你当真认为这不是她的孩子？”小辉小碎步挪在郑宇旁边问道。
“嗯，确定。”郑宇抬脚来到女人旁边，伸手正想拉过孩子，“别过来，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她。”女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刀片搁在女孩的脖颈处。
“还真是最毒妇人心。太可怕了！”
“快报警！”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郑宇就这样看着孩子脖颈上的刀片，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地叫妈妈，女人犹如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
“本可以放你一马，是你自己要往死胡同硬闯。”郑宇不知从手里弹出什么东西，女人手一软，拿着刀片的手一抖，小辉见状，赶紧从后面抢了女人的刀片，一把夺过孩子抱在怀里。
“大斌，快拿医药箱。”小辉抱着孩子喊道。女人被郑宇直接制服了，没多一会儿，警察来了，小辉看着是熟人，也就不管了。
“余队，又是你啊！”郑宇开口打着招呼道。
“郑哥，可不是。这地方就那么大，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这不很容易就见面了了嘛。”余洋左右看了看。
“李老板这几日回老家，特意让我帮他照看几天，谁知发生这样的事。这大半夜的，真是麻烦了！”郑宇打着官腔说道。
“好说。郑哥能给我讲讲事情发生的经过吗？”余洋招呼手下把女人带了回去。
“事情是这样的……”郑宇认真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小辉和大斌帮着女孩止血消毒。
“别怕，大哥哥这个药水倒上去，开始会有些疼，忍一忍就好了，要是不舒服，哭出来也没关系的。”小辉尽可能温柔下来，不吓着这个小女孩。
大斌看着小辉平时五大三粗的，没成想这个时候还能那么细心。不过又想着这家伙经常带着复杂的眼光看着他，又让他很不舒服。
“这孩子看着也就四五岁，可能都不知自己的家在哪里？”余洋看着那女孩说道。
“这我管不了，人我是救下来了，就看余队怎么处理了。”郑宇看着小辉已经替小女孩用绷带包扎好伤口了。
“先带回所里，我还得写申请条。就先回去了！谢谢郑哥配合！”余洋说着就准备抱着小女孩回所里。可小女孩见他就躲，抓住小辉的手臂，往他怀里钻。
“这怎么办？似乎她赖上你了！”郑宇看着小辉笑道。
“这……我……余队……郑哥……”小辉看着小女孩搂着他的脖子，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了。
“这样吧！郑哥，就麻烦这位小兄弟帮着照看一下，等我回所里写了报告，看那个女人怎么交代，再来看怎么处理这孩子。您看行吗？”余洋左思右想最后也只得出此下策，毕竟这孩子带回所里也不一定有人照看。唯有当下这种办法最好。
“我没有意见！小辉，你呢？”郑宇向着小辉问道。
小辉也不知道怎么办，但还是开口问着小女孩，“大哥哥把你留下来，但是大哥哥干活的时候，你要待在大哥哥指定的地方，不允许跑出来，可以吗？”
小女孩果真放开他，一双大眼水灵灵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先这样了，辛苦你了，小兄弟！”余洋说完就向郑宇道了别。
大斌准备逗小女孩，小女孩似乎也怕他，见着他也往小辉怀里躲，“别怕他，他欺负你，告诉我，我揍他。”
大斌听着小辉的话，翻了一个白眼，“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别理他，我带你进去吃东西，好不好？”小辉看着小女孩对他点了点头，又对着郑宇鞠了一躬，明显很开心。
郑宇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并没有闪躲。“好好跟着这个大哥哥，别跟丢了哟！”
郑宇看着当下的事情总算告了一段落，也不知李想他们在豫西怎么样了。
他发出的信息没有收到回复。墙上的挂钟显示夜里十一点了，这一耽搁，节没过，反倒是捡了个孩子。郑宇叹息了一声，回到李想平时休息的房间躺了下去。“太累了，你这是打算丢给我了，这烂摊子只会越来越多……”
其余的员工也都闲着不忙围着这个洋娃娃般的女孩打转了。
豫西的某处别院暗处，李想与郭嘉庆坐在车里，一个喷嚏打断了夜色阑珊处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