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已经近在咫尺，葛长春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感觉颜小凤此刻正在厨房做饭。
于是加快了脚步。
一个小身影推开门走了出来。
大过年的，他穿了一件蓝底碎花的新棉袄。
此刻，他没有像其他孩童一样去捡鞭炮，而是，独自看向东边。
葛长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抓住冰凉的小手，“家后，你在看什么？你凤姐姐在家吗？”
颜家后皱起眉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啊？”
葛长春哽咽道：“家后，我是葛大哥，你不认识了我了吗？”
颜家后这才认真的盯着看，等他确定眼前蓬头垢面的人真是葛长春，一下扑倒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葛大哥，你去哪儿啦？姐姐不见了，孟浪哥哥也不见了，葛大哥，连你也走了，你们都不要家后了，呜呜呜……”
颜家后哭的特别伤心，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
小小年纪的他，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他去采荷花，姐姐也不会挨打。
不挨打，姐姐不会走，孟浪哥哥也不会走。
就连经常给他糖吃的葛大哥，为什么也走了？
难道他们都不喜欢家后了吗？
自从颜小凤走后，颜家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
不愿意出去玩，也不想和妈妈说话。
看到妈妈，就让他想起姐姐挨打的场景。
小小的他，心里害怕妈妈，也憎恨妈妈。
时常的都是一个人望着东边，他希望有一天姐姐能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年了。
一直没有等到姐姐的归来。
今天是大年初二，大姐姐带来好多吃的，大姐夫做了他最爱吃的鸭子。
可是，颜家后不想吃。
因为没有凤姐姐跟他抢。
“家后，你怎么啦？为什么只是低头扒饭，吃鸭子啊，你不是最喜欢吗？”大姐颜美岚边说，边夹了几块鸭肉，放到颜家后的碗里。
颜家后还是不出声。
“我们家后长大啦，是不是？”颜妈妈看着儿子，笑着说道。
她完全不知道儿子有多恨她。
颜家后默默的吃完碗里的饭，一个人走出门外，又开始看向东方。
他想着姐姐今天吃不到鸭子，心里好难受。
没等到姐姐，却等到了葛大哥。
颜家后如同看到姐姐般，嚎啕大哭。
葛长春心里阵阵酸楚，“家后，别哭，姐姐不在，哥哥在，以后哥哥疼你。”
“葛大哥，呜呜呜……”
葛长春抱着颜家后，回到自己的家。
打开门，屋里到处都是灰尘。
他擦干净一把椅子，“家后，你坐着别动，看着哥哥收拾屋子。”
颜家后听话的点点头。
一大一小，边做边聊天，颜家后突然冒出一句，“葛大哥，你回来了，凤姐姐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葛长春闻言，停住手里的活，看着眼睛里充满希翼的颜家后，想了想，坚定的说道：“哥哥相信你姐姐，一定会回来。”
“好好好。”颜家后高兴的直拍小手。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开心过。
“葛大哥，你这个胡子不好看，姐姐肯定不喜欢。”
闲着也是闲着，颜家后今天开心，话也就多些，想啥说啥。
颜家后无心的一句话，点醒了葛长春。
他这个模样，颜小凤见了他一定不喜欢。
“嗯，家后说的对，只要姐姐不喜欢的，哥哥都改。”
……
葛长春决定在家里干点活，一边赚钱一边带着点家后。
出去一年，钱已所剩无几。
再者，他总感觉颜家后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以前的活泼劲。
小凤在家的时候，为了找到颜家后传纸条，都要到处寻找。
什么时候寻到他，都是满头的汗珠，满脸的灰，没有一点干净样。
现在倒好，板板正正，不跑也不跳，衣服到是干净了，可是，人也木讷了许多。
有时，两人聊着他，颜家后都会走神发愣。
葛长春弄不明白，屁大点的孩子，能有什么心事。
整得跟他一样。
终于有一天，颜家后说到姐姐，突然又走了神。
一双眼睛发呆的看着某处，眼神中满是迷茫。
葛长春觉得很是奇怪。
他走过去，蹲到颜家后的面前，认真的问道：“家后，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哥哥好不好？哥哥保证不跟别人说。”
说完，他还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颜家后望着葛长春，小嘴瘪了瘪，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他选择相信葛长春。
“葛大哥，姐姐挨打都是因为我。”
话已出口，颜家后“哇哇”大哭。
他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对谁都没讲。
妈妈打姐姐，打的那么重，姐姐爬了好几次才爬起来。
这让颜家后误以为这件事是很大的事，大的可以让妈妈打死姐姐。
姐姐不见后，他一直处于内疚之中，走不出来。
“姐姐挨打？”葛长春还是第一次听到，心里震惊。
“嗯。”颜家后应了一声，然后，垂下了头。
“家后，你把经过全部告诉哥哥，好不好？慢慢说。”
葛长春双手捧起颜家后的小脸，轻柔的哄道。
片刻。
颜家后止住啼哭。
一五一十的把当时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听的葛长春后槽牙都要咬碎。
他的小凤竟然差点被打死。
“葛大哥，你怎么啦？”颜家后看着葛长春，挺柔和的一张脸，突然间变得铁青。
吓得他声音里都有了哭腔。
葛长春气得发抖，这会杀人的心都有。
“家后，哥哥没事，一会就好了，别担心。”葛长春将颜家后抱到怀里，小心的哄着。
想到颜小凤被颜妈妈用铁丝衣架抽打的场景，葛长春胸口疼的都无法呼吸。
当时，她该是多么的可怜和无助。
被自己的妈妈痛打到死，这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痛。
他终于理解，颜小凤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不再回来。
闭上眼，眼前都是颜小凤遍体鳞伤的模样，“凤啊，你被打成这样，为什么不来找我？”
葛长春想不明白，难道自己保护不了她吗？
为什么要跟孟浪走？
如果不想在这里生活，他也可以带着她走偏天涯海角，去她想去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