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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速,转眼张入云已在谷中待了两月有余,这段时间里,他每日里祭扫隐娘灵柩,教习众女武艺,晚间还在得空时将心中所悟内家心法窍要录述下来,以留给瑛姑等四女,身心劳顿,实也是累得厉害。虽早就想启程奔赴鄂州,但终是决定再休整一日后离谷。

未想到了这日早晨,张入云正与瑛姑赏雪众女与琼花殿讲谈时,却忽闻守值山门的女子报信道,山外有一人往来求见!

一时间闻报让众人齐都一惊,到底百花谷建谷以来,细较起来,还是首次有外人造访,因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却让众女好一阵惶恐。待张入云细闻那女护卫,却听她答道,对方是一女子,自称姓秦,此番前来却是指名道姓要见张入云的。

当下张入云略一思量,已是有些明白其中意思,一时回望身旁瑛姑,却见她也将目光向自己投来。而青莲身旁的叮氏姐妹,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再说张入云听闻对方姓秦后,忙命女护卫相请。只待女子才刚离去,想想又觉有些惶恐,念头转动,却又有了些计较,一时忙带了青莲与叮当姐妹相迎。离时又吩咐赏雪等人取玉露仙果以迎贵客。

果然不出所料,等张入云率众于山谷口相迎时,即见来的女道人正是武当秦红雪。一时下张入云忙命青莲行大礼跪拜,自己也在一旁恭身行礼,只叮氏姐妹却如遇亲人一样,似一双云雀一般扑入秦红雪怀里,只娇笑个不休。

秦红雪将二女揽在怀里也是又爱又怜,因见张入云与青莲正在恭身施礼,忙将掌底拂尘轻送。但见一阵暖洋洋的细风如春光吹渡,纵是张入云此时功力大造,也觉身体一酥,便已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而青莲功力不比自己,一时被微风吹动,甚至还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

此一般手段在两年前秦红雪却还不曾具备,为此上张入云不由将身前武当长老打量了个仔细。就见秦红雪此时已是换了一身松青色的宽幅道袍,头顶一袭束发紫金冠,长袖飘飘几欲落在了地上,却偏是周身上下一尘不染,只令人倍觉其风姿神态,俊秀超逸,且年纪也好似小了十余岁,本是位妇人,此刻竟已成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少女。

张入云炼得慧目,一眼望下便见秦红雪通体灵气流动,正一波一波的向四外散去。不但近身人物受其熏染精神百倍,便是一地的花草也为之熏陶的显得生气了许多。张入云心思也堪细密,此时见秦红雪气度与往日迥异,再又想起当日隐娘与雨嫣然一些指教。回顾之下心中顿悟,忙二次行礼道:“晚辈无知!恭祝秦前辈功参造化,脱胎换骨,超凡入圣!”

秦红雪闻言先是一惊,其后却又和声微笑道:“两年不见,张少侠一双慧目果然是磨炼的更锋锐了,只是少侠言语太过,贫道只是剑术略有小成而已,还难堪这造化二字!”

张入云知秦红雪如此言语,其剑术必定已得大成,当年隐娘曾言秦红雪为道法精深故,剑术得得屈就于众位长老之下。可此刻观其形神大变,显是正如隐娘当日所说的一般,一旦她修成剑术,其功力却是高出往日好倍。

再说秦红雪见张入云身旁的青莲儿,正满眼迷惑的望着自己,因其形象俊美,便连这位久经人世的武当前辈平生也是罕有得见,心中甚是喜,只冲口而出道:“这位小姑娘一定就是隐娘子的千金吧!真是好标致的人物,如此俊秀只怕是神宫天府也是难以得见呢!”

青莲不知怎地竟似十分害怕秦红雪,自打她眼见这位女道人于谷中显身,虽是对方始终与她和颜相对。但青莲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好生惊惧眼前人。青莲自幼起,先后被义父母、隐娘与谷中众女娇纵惯了,如此这般的心存敬畏的惊惧他人。实是她生平第一次,纵是她当日于地藏娘娘那般仙乐升华,从天而降的阵仗前也可从容面对,但此次却在秦红莲面前说什么逞动不出一丝威力。

青莲与叮氏姐妹交好,知她二人天性异禀,所喜欢的人绝不会是甚歹人,为此总想拿眼偷瞧身旁女道,却又终是不敢定神观望。

秦红莲此刻剑术大造几成了剑仙一流,身前幼女的一点举止如何能不知晓,好在青莲虽是隐娘女儿,一身傲性差相仿佛,但杀气却要弱了许多,且又得花一般的容貌,形态喜人,容不得人不爱,见此倒是无有一丝着恼。

当下秦红莲只做不见,任青莲在旁暗中打量,只随着张入云当先引路,向谷中走去。行前秦红莲虽已知晓这百花谷中风物奇秀,但待到入谷内见得实物,才知道这山中秀当真是灵气惊人,不比俗地。且满眼景色尽显这谷中女儿家的心思。有及此,想到隐娘生性残忍好杀,但却能在临终前救了这十数位苦命女子,实是好大一场功德。侧眼瞧去,见张入云正在一旁躬身引路,虽知道这一谷的女子多半是为他的心意所救,但想着隐娘能为其约束善诱,做到如此地步,已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想到这里秦红雪心上一个不自在,不由眉头一皱,她此刻已近仙流,颇能前知,此番自己思量张入云与隐娘诸多好处,因果遁环之下,却又算出反要为自己填层烦恼。

不多时,张入云一行已引着秦红雪行进琼花厅,此刻赏雪等人,早已换了净服,设了玉露异果在座。一时秦红雪见众女气质大佳,全不似劫后余生,残花弱柳的举止,随又对张入云功德又多了一分嘉许。再见得有玉露在席,虽是她此刻已可避谷,与世俗烟火绝迹,但这玉露乃是地藏娘娘所赐的仙府佳酿,与秦红雪这般身份气度大是相宜。虽是素不在意这些,但心上也颇为欢喜。

宾主一番推辞,秦红雪终是在厅中客席上坐了,张入云不敢以主人尊贵自居,只陪在下手奉客。一时间主客往来寒暄,张入云终是烦恼这般繁文琐节的人,至后干脆直言求教秦红雪道:“秦前辈此次偶经弟子这百花谷,可是有何见教?”

秦红雪正欲开口,见张入云已然抢先一步,当下闻言浅笑,面上略有些讥讽的意味道:“张少侠连日来功行精进,几比两年前脱胎换骨,且少侠心志深沉,怎能不知贫道此番来意?”张入云闻语,忙连道不敢。再见秦红雪伸手拦过叮灵姐妹道:“此番前来,实为她姐妹二人,当日昆明一遇,只为少侠人力胜天,方被她二人在隐娘子这百花谷中留了两年,此刻算来已是耽误了好多功行。今时隐娘子匿迹潜行修炼,贵谷中以公子为长,贫道此次只想公子讨人,不知肯不肯行个方便!”

张入云闻言脸上假做忧虑,只在一旁皱着眉思忖。可他身后青莲却是心上焦急,她与叮氏姐妹两年来朝夕相处,早已是情同姐妹。此刻这道姑一进谷来便是要人,看气象她一身法力高强,便是舅父也是一般的难以抵挡。眼看着张入云低吟顿首,指不定就要点头允诺,却是急得她连使眼色,欲让叮当自秦红雪手中挣起,行到自己身边。无奈今日的叮当却似一只乖巧异常的小狸猫一样,只在身旁道姑怀中蹭动,为其掌心摩搓至舒心时,竟还轻笑盈盈,只比平日里与自己相处时还要情深,全不理会自己连番眼色。

而此刻身旁张入云已是做足功夫,方才涩声道:“前辈想要将叮灵叮当带走,晚辈自是不敢不遵,只是她二人已在这百花谷中与众女相处两年,熟惯了的。且”说着话,张入云也无未回身,只袖袍一卷便将陪侍在一侧的青莲移至身前道:“且她二人两年来与青莲朝夕相对,早已是亲姐妹一般的情份。若被前辈折散,一来如此分别实让三姐妹心伤,二来当日前辈也是依着叮灵二人自己的心意放她两人留在隐娘身边的,今时前辈功堪造化,远胜从前,以晚辈愚见,多少也该听一听她二人自己的意愿啊!”

到的此时,秦红雪那里还不能知道张入云存的心意,为此上却又笑与张入云道:“贫道长在江湖行走,多闻说张公子为人忠厚,不想肚子里却还有这许多浑赖主意。即如此,我且问她二人自己心意,若是她二人不愿意,贫道自己是不便相携。若是她二人愿意,我也不欺瞒公子,贫道确有要事在身,当下便带了她二人出谷!不知公子心意如何?”

张入云闻言忙端身道:“秦前辈有命敢不遵从,晚辈方才一席话已很有些失礼之处,秦前辈若能依从,便是当即带了她二人就走,弟子也绝不敢做一些为难!”

秦红雪只道声“好!”,即将手底二女面孔转过,不令她二人看着张入云与青莲道:“今番我再带你二人回武当山,可曾愿意!”此一回上,即见叮当第一个笑着连连点头,而叮灵还想回头张望张入云二人一眼,好似有开口之意,却早被自己妹妹欢声带过,一时转过头看着秦红雪一副慈颜正打量着自己,心上一热,却将张入云舅甥二人忘却,也是提了秦红雪衣袖将头连点。

当下里,秦红雪便将二人揽在怀中,即时立起身与众人相辞道:“即她二人心意如此,贫道也不敢再在谷中讨扰了。告辞!他日有缘,再行相见!”说完话,却是转身往殿外走去,秦红莲道袍宽大,此时裹带着叮灵姐妹,竟如携了两枚浮羽一般,一丝不显累赘,轻飘飘的径往前行,她脚底奇快,众人只觉眼见一晃,三人便已是置身于殿门口。

青莲素与叮当交好,没想到临到这时,叮当却是这般的没心没肺,且是第一个陪着道姑离去,竟连个招呼也不打。正在青莲着恼,气的小脚乱跺之际,却忽听得身旁张入云徐声说道:“叮灵!叮当!你二人今日这一去只怕以后与青莲众姐妹再无相见之日,怎连个临行前的知心话也不与青莲说一说!”张入云这一句话说的虽慢,却直用了他七成功力,在众女听来只好比如有质之物,一时间语声如同一条铁线一般直刺二女耳际,意欲将二人唤回。

不想张入云这边厢才刚开口,殿门外秦红雪一身道袍竟得无风自动,好似船帆吃得劲风般的胀起,任是张入云这一句话如何熬动真力,也是被她手底生起的劲气拦下。叮灵二女,在这秦红雪安心护持下,竟是未能听得一丝张入云口底声音,仍旧蹦蹦跳跳的往远处行去。

青莲见张入云运气传声无功,转眼见秦红雪带着二女已是晃身到了琼花殿外二三十丈处,眼看去得远了,只气的揽着张入云衣袖娇声道:“舅舅,叮当她两个已经走的远了!你倒是快点想点儿办法啊!”

张入云见青莲焦急,忙笑着安慰她道:“不怕!不怕!舅舅这里有招她姐妹俩的法宝,你且站在一旁静观舅舅施法!”说话间,就在众女疑惑的眼神之下,自腰间百宝囊内掏出两样物事。当下只见张入云眉间凝动,便得将周身功力悉数收起,再又将取得法宝右手中掌劲一吐,围观众女即刻就闻得一阵奇香扑鼻。虽还不知内里是何宝物,但一时间宝物上沁芳醉人,只令闻者不由自主咽了一腔口水。

可哪些张入云还觉不够,当下又取过空闲的左手在右掌上做细致扇风状,只让那掌底流溢的香气往叮灵三人方向流去。

谷中女子都是聪慧之辈,至此已是知晓张入云生的是什么手段,想到趣致处都欲捧腹大笑。但到底成功与否还不知晓,众女却是无心玩笑,一时间个个都得屏住了呼吸,只盼望奇迹的出现。可是远去的叮当和叮灵此刻却似乎有一些察觉,仍是丝毫不作停留的往前行去。

青莲此时已知张入云心思,虽时久无功,却不肯放弃,心下焦急忙纵至张入云身后道:“舅舅您可千万别停,快扇啊!”说着话,自己也屏着嘴,鼓动真气,大力的吁气相助。

正在众人见张入云放出的手段无效,灰心丧气之际,却见远处百丈处的叮当忽然顿住身形不动,抖了抖身子打了个寒兢,接着又立在当场“啊啾”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旋即翘起鼻头连番嗅动,待辨明了方向,转过身来,正看中张入云掌底的法宝,却是娇声叫道:“好香!!我的”说话间已是投身犹如一尾灵燕,电射似的向着张入云冲了过来。

正在青莲看着叮当回返,心上惊喜之际,却忽觉双掌俱得一轻,已然多了两枚物事。再看眼前,本是冲向张入云的叮当此刻已是改了方向径往自己这面扑来。当下也未待青莲及时反应,手里一枚冷香丸已然被叮当劈手夺过,就势丢入口中,咂嘴之际仿佛意犹未尽,粉嫩的小手又是闪电一般的出击,复又来夺青莲另一支手中的丹药。

不想这一会却遇上敌手,一时凭空伸出一双玉臂将她手掌搁住,青莲再觉掌中一轻,另一枚冷香丸已被后至的叮灵取在手里。想是恼恨妹妹心贪不顾自己,叮灵却将一双眼睛翻白,直盯着她上下打量。可叮当确是贪狡,虽冷香丸为自己姐姐夺去,仍不罢休,只虎过身子,又来抢夺。她姐妹二人双生同体,技艺心思都是一般的高强,当下斗在一处,只如两只灵猿一般的在空中翻做一团白浪。

姐妹俩身法手眼之快,只瞧的一旁瑛姑连同其统领下的众位女子眼花耳热。时间稍久,便如胸中堵了巨物,竟是险些恶心的要吐了出来。至后终是叮灵手里多了一格丹药有所顾忌,不如她妹子灵巧,当下只得趁势急速将丹药丢入口里吞下,一时空闲出右手来,正好将叮当两只手臂捉住。为此上二人争执不下,叮当再不得近身。叮灵却又故意气恼她,将舌头伸的长长的,只卷带着那丹药并不吞下,安心嘲笑自家姐妹。

叮当见此气恼,虽是双臂被自己姐姐制住,但情急之下,竟将头颈猛地挣动,欲用嘴来叼姐姐口中丹药。叮灵见她势头来的猛恶,忙舌头一卷已将冷香丸吞入腹中。未想叮当一来收势不住,二来又存着万一之想,却不收口,一时便将自己嘴唇印在姐姐的檀口上,且不止如此,明玉一般的粉腮还连连鼓动,瞧意思竟是欲将叮灵吞入腹中的丹药再吸回来似的。

围观众女都是久经人事,自从于谷中隐居便再不作想男女之事,未想眼前叮当口馋竟会做出这样的举止,却是让围观者十人中倒是有九个红了脸。而立在一旁的张入云更是看的目瞪口呆,为眼前一幕震惊不已,身如冰冻似的怔在当场。

正在众人犹豫间,就闻得一记清咳声,随后叮氏姐妹身后人影一晃,再听得姐妹二人一声惊呼,已是一手一个被秦红雪将身拎起。再仔细看时,就见向日温雅的秦红雪此刻面上也是挂了一丝讪笑,当下只笑骂张入云道:“你这孩子怎这般唬赖,幸是她姐妹二人心中不生一物,不然若是从此勾动情欲,异日思凡入世做出些不为人道的举止来,小心我飞剑逐你性命!”

群女正为叮灵姐妹举止所乱,不想这位极谦和有礼的女道人此刻虽仍是笑颜依旧,但口底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猛恶,一时间众女俱都脸色大变,因瑛姑听闻过隐娘道此武当长老的厉害,心下害怕,赶忙跪下身来与道长陪礼。她为谷中统领,这一跪下,群女自也不免跟随,瞬时里这琼花殿里便是黑压压跪满了心慌不已的女子。青莲左右看着姐妹皆已跪下,想着秦红雪为张入云发怒,一时间为存孝道,心上惶恐,忙也跪下身来。叮灵二姐妹素日与她交好,见此只跳下身前来相扶。

未想张入云此刻却是朗声笑道:“弟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一时无心之失,还望前辈海涵!”说完便是深深一揖,却是将腰俯下后再不仰身,只静止不动。

秦红雪虽与张入云仅见过几次,却素知他生性狂放,向不服人的,今见他目光清澈,语出炙诚,不由也是一怔。再见眼见叮氏姐妹与青莲交好,只在她身边抚慰,当下却皱了眉头,沉吟不已。几番思量,虽觉自己终为隐娘张入云二人所算,但眼见这般,到底见得自己与其二人有段缘法,侧目再看青莲根骨灵秀,确是万中无一的资质。当下长叹一声,只得道:“仔细想来,也确是有些缘故,当日我即于翔云庵显身说教,便该想到今日这般结果。你且起来,隐娘子这最后一点心事,便由贫道担待就是!”

张入云此刻正静候秦红雪对答,闻得此话大喜,忙又一揖身道:“多谢仙长慈悲成全,入云深感前辈大德,日后但有差遣,晚辈万死不辞!”

秦红雪闻他言语深重,实为爱惜青莲的缘故,虽心中有感,但仍是笑骂道:“痴儿痴女!痴行痴举!却累得贫道也得好一番受累。唉!真真都是一番愚行矣!”

张入云却不理这些,此刻心上欢喜,见青莲正跪在当场,忙嘱咐她再行大礼谨见,口称秦红雪师傅。

青莲生性聪慧,虽闻言一怔,但随即便是明白内里意思,想着舅父累着心思将自己投入秦红雪门下,实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尽管自己有些害怕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女道人,但仍是不作犹豫,忙俯身行了大礼。

再抬眼看时,秦红雪已将自己扶起身来,只对她道:“我平生除叮灵姐妹二人外,本无意再收别的弟子,不想今日却是破了戒。你即入我门来,我必全意教导你修行,不存一丝藏匿。只是你这几年来生活过于惬意,未免入得山中苦修难耐其间清苦,如犯我门规,可小心我责罚你。且在这百花谷中,你虽是此间小主人,但入我门下,却要奉叮灵叮当做师姐,我派中长幼有序,平日里却不得违背师姐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