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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樱田泽微微歪头,看向太宰治的眸光中充满了讽刺。

怎么,做完局以后,就想着来哄一哄了?

还是说觉得他樱田泽就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不会生气的性子吗?

“来祭奠一个逝去的友人。”

就当樱田泽以为太宰治要走到龙九坟墓前的时候,他却停在了一个无字碑面前。

被雨水侵蚀的石碑上,已经看不清凹陷的槽上究竟书写着什么了。

但太宰治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柔。

太宰治将手中折下的花,插在了石碑前的泥土上,脆弱的菊花耷拉着脑袋,几只蚂蚁顺着菊花的根茎爬了上来,最终停留在了花蕊的位置。

这个黑心的家伙,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笑容吗。

樱田泽有些茫然,他看到的,大部分都是太宰治那带着算计和空洞的笑,又或者是掺杂着暴戾的笑,从未见过这个家伙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这就是你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原因吗。”樱田泽想到了什么,好像在四年前,那日落的余晖中,太宰治的笑,也是如现在这般,充满了疏离的破碎感。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适合港口黑手党。”太宰治没有理会,扶正了弯下脊梁的花,自顾自的往下说,“当初我的本意,只是想让你暂时留在那里,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走。”

不可置否的是,“死去”的樱田林树,同样也是太宰治灰暗的回忆里,那一抹彩色的存在。

“你是林树的弟弟,当初是我,以为你跟你哥哥一样,是个天生的间谍料子,那时候的港口黑手党,被蛀虫啃食的千疮百孔,内部藏着的间谍,很多,多到数不完。”

“林树在我面前炫耀过很多次你的存在,某一天去东京出差的时候,我有点好奇,就在远处悄悄的看了看你,当时我还觉得有趣,原来双胞胎之间有很多的东西,真的是互通的。”

“后来我就动了把你拉进泥潭的心思,但是因为林树的存在,当时的我接近不了你,一旦有了机会,就会被林树发现,然后拉着我去找织田作,去吃咖喱饭。”

在谈到织田作这个人的时候,太宰治的笑容,融化成了一潭春水,鸢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就像是想到了很多高兴的事情一般,还伸手摸了摸这个已经看不清名字的石碑。

“织田作是我见过的,最不像黑手党的黑手党,明明是有名的杀手,却放弃了杀人为生,任劳任怨的干着最底层的工作,而且还收养了好几个孩子,也只有他,会把当时的我当成个好孩子。”

“当时的我也是如此,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没有目标,没有朋友,森先生是个好老师,却不是个好的监护人,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杀了他。”

说到这里,太宰治的语气溢出了一丝丝杀意,又很快的隐没,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后来,我捡到了芥川,那孩子是个凶狠的性子,不管在哪里,他都必须学会把利刃收起来的办法,他很难教导,我有意的引导他,让他找到一个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可结果就是,我失败了,那孩子更偏执了,更加的渴望证明自己。”

“林树在暴露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可惜我去晚了,我的人生啊,尽是失败呢,但是,我看到了你,你与我们都不同,就算扎根在淤泥中,也像个奋力向阳而生的向日葵一样耀眼。”

太宰治慢慢的走了过来,伸出了手,海风吹拂着,一头黑发被吹的凌乱,咖色的风衣压在随风飘动着。

“咱们很像,就算你恨我,这一点也是无法改变的,只不过,在面对友人死亡的时候,我比你勇敢多了。”

太宰治噗嗤一笑,几年前,有个笨蛋,劝自己去到帮人的那一方。

他做到了,就算怕疼,他也不算是个胆小鬼了。

就是那个家伙,回不来了。

“握手言和吧,阿泽,过去的事情,我会弥补,当初想带你走,也是发自于真心,并不掺杂算计,所以,你愿意原谅我吗。”

太宰治一直都知道,樱田泽这个孩子,是恨自己的,而且这个恨,还不是那种毁掉了人生的怨毒,更多的反而像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恨。

他在恨自己的无能。

恨自己不能改变现状。

同时也在恨自己的一切。

樱田泽给太宰治的感觉,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以后,在得知死亡什么也不会改变后的心死。

在袖子的掩盖下,樱田泽还是能看到遮挡在袖子下的绷带。

默默的举起手以后,樱田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恨太宰治。

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若是没有太宰治的教授,樱田泽都没办法转变自己的观念。

就算手段残暴了一点,樱田泽也明白,如果没有太宰治,自己就得不到森鸥外的关注,也不知道自己有常人没有的力量,迟早会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里,死的无声无息。

正是太宰治,教会了樱田泽真正意义上的思考,而不是一厢情愿的观点灌注。

“不知道高兴和悲伤,不会跟别人交谈,害怕得罪人,这些都不要紧,有些事情,阿泽还是要试着尝试一下,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在樱田泽的眼里,在阳光下,太宰治脸上的笑容逐渐模糊了起来,只剩下了一张嘴在一开一合,诉说着一些他不敢尝试的东西。

“就算你一直恨我,也不要紧,但是啊,千万不要嫉妒龙九,他一直都想帮你,在我耳朵边当个烦人的苍蝇,嗡嗡嗡的,实在是吵闹的很。”

太宰治始终在笑,樱田泽看不懂,这家伙究竟是在笑什么。

可是为什么,眼眶越来越酸涩,心底的压抑越来越沉重,呼吸也开始重了起来,是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要戳破那层坚实的堡垒,像个嫩芽一般破土而出。

“不要再压抑着自己了,这是龙九一直都想做的,同样也是他的愿望。”太宰治的手,轻轻的拍在了樱田泽的肩膀上,“我只知道啊,在朋友死的时候,是会悲伤的,悲伤的话,是要哭出来发泄的。”

语毕,太宰治看了一眼石碑,眼底弥漫着回忆之色,然后转身走向了树林的方向。

在太宰治离开以后,樱田泽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压抑的呜咽声传了出来,很快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在树荫处,尾崎红叶撑着纸伞,静静的等在这里。

“今天这件事,谢了。”

“不必谢我。”太宰治笑的淡然,与尾崎红叶擦肩而过,走向了等在门口的谷崎兄妹。

就像是不曾交汇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