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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冷雨终于停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夏沫与橘桜雪先走,留下苏牧独坐廊檐阶前,静等支援。

橘桜雪的小院——隐庐,风格设计上充满盛唐气象,或者说整个朝鹤的古建筑,都能看见盛唐气象的剪影。

苏牧坐在阶前,听着屋檐落下的滴水,没有分毫客居他乡的感觉。江州也总是下雨,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时,自己同样喜欢像现在这样呆坐着。

不知道是在听雨,还是在看雨,亦或者是在思索别的什么。

杏花、春雨、江南。

六个方块字构成苏牧,对江州意象的全部回忆,他好似一种镌刻在灵魂中的基因,每当细雨缠绵时,总能激发几分忧伤。

少年人的忧伤,不是真的忧伤,只是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自我催眠,仿佛听一场雨,就能让自己与历史烟波中的先哲们对酒当歌、共契灵魂。

苏牧亦不例外。

此时他正与词人蒋捷,探讨《虞美人》的格律,词人说: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少年人刚想对答,廊外传来一声车笛,现代科技的噪音粗暴地打断《虞美人》的音律。

苏牧抬起眼帘。

谁啊?这么讨厌!

如火般炽烈的红色双门跑车,突兀地停在面前,与秋雨后庭院的寂寥格格不入。苏牧对跑车并没有研究,但车门旁那枚黄盾黑马标的鼎鼎大名,却是如雷贯耳。

没有女孩可以拒绝这样一枚车标,当然男孩同样无法拒绝这样一辆车。

车门打开,一位长相与橘桜雪有一二分相似的男人,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

“你好,你好,苏牧大人是吗?”

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与红色法拉利的高调不同的是,他的衣着看上去十分朴素,简单而富有质感的黑灰西装,看不到任何一枚品牌LoGo。

只有胸口别着一枚幕府徽章,代表着他公职人员的身份。

苏牧本以为车上下来的,会是一个浑身堆满奢侈品牌大LoGo的人,唯一能看到品牌的只有手腕上的那只名表。

A. Lange & S?hne,朗格。

与百达翡丽、江诗丹顿,亦或者劳力士不同的是,朗格是一款带出去大部分人都不认识的手表品牌。

不过苏牧恰好认识,因为这次夏沫出门带的手表,正是朗格。

一块价格不到十万基础款。

用她的话来说,那只定制款【伊灵女神】有些浮夸,带出门执行任务,万一打坏了,自己是会心疼的。

夏沫一生钟爱两样东西,精密机械与艺术作品,莱茵表朗格正是精密机械的典型代表。

苏牧常常在思考一件事,痴迷绘画却不能在这条路上大放异彩,并且偏爱莱茵大区的文化,夏沫会不会产生“奋斗”的思想?

目光从对方手表上收回,苏牧对眼前男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他站起身来走出廊檐。

“是。”

“橘佐良先生,对吗?”

“不敢不敢,当不起一声先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男人的开云语说得十分流利,并且听不出半点大佐口音。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表现得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大概就是一位优秀公职人员的基本素养吧。

“我不叫你先生,你也不必叫我大人,咱们平辈相交,直接称呼名字就行。”

苏牧握住对方伸来的手。

“那怎么能行?你可是橘氏的贵客啊!这样,我不叫你大人,称呼一声先生,如何?”

“行。”

橘佐良,从身份上来说,算是橘桜雪的哥哥。在橘氏家族算得上一位优秀后辈,但因为血统只有蓝血A级,所以不在橘氏核心决策圈。

橘氏虽不像源氏那般等级森严,但该有的家规也是一条不少。血统即是一切,就算橘桜雪叫他一声哥哥,他也不敢应。

更何况橘桜雪并不是一般的蓝血A+,而是身负【月读命】的三贵子,天上皇亲认的妹妹,橘父见到女儿都得表现出应有的尊敬。

橘佐良刚才接到命令时,已经被告知眼前少年的恐怖血统,是一个连【月读命】都需要仰望的存在。几天观察下来,整个橘氏庄园没有人不知道,橘桜雪对这位师兄的态度。

可以说,橘父都没这个待遇,上一个备受橘桜雪尊敬的人,还是爆锤整个朝鹤剑道的剑圣千叶风回。

橘佐良自然会拿出最大的热情,完成【月读命】交代下的任务。

“我们走吧。”

苏牧抓起身边的卷宗,走向那辆红色法拉利,“开这车去警视厅,会不会太张扬了?”

“那我马上换一辆车!”

不是橘佐良张扬,他平时上班开的,就是这辆红色法拉利F430。在他眼里,这车不过就是一辆普通的超跑。

没想到苏牧大人居然如此低调!

“没事,就这辆吧。”

苏牧打开车门,坐进车内,翻开未读完的卷宗。一份由神社与警视厅共同完成,有关稻田奈子背景审查的详细卷宗。

翻开扉页,是小师妹橘桜雪写下的:奈子姐姐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苏牧会心一笑,这让他更加好奇卷宗的内容,到底是什么缘分让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人,彼此纠缠在一起。

案卷翻动,纸张哗啦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红色法拉利飞驰着,窗外的景色逐渐模糊。

时间倒回到1985年,这是关乎朝鹤国运的一年。

《广场协议》,现代朝鹤历史中,永远无法绕过的历史大事件。幕府与西方列强签订协议的两个月前,随着一声啼哭,稻田奈子出生在上京都最好的妇产科医院。

彼时的稻田营城还是上京都有名的地产企业家,时年正值稻田家的巅峰,但命运却和襁褓中的小女孩开上一个天大的玩笑。

朝鹤楼市的泡沫被刺破,整个国家迎来经济末日,稻田家的所有资产一夜幻灭,巨大的金融杠杆。使得稻田地产资不抵债,面临破产清算。

1989年,稻田营城坐在人去楼空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男人一脸微笑地抚摸着桌上家人的照片。

黑帮冲进办公室,稻田营城拔出短刀,切腹自尽。他不知道的是,早在几个小时前,心爱的妻子未能成功逃出上京都,他们的女儿也被母亲卖去黑市。

这是一个不幸的时代!

大量叠加金融杠杆的中产家庭,一夜间从人上人变成债务奴隶,那个豪言用银座买下整个米利顿国家,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失去希望的中产们,走上天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的孩子被黑帮大肆贩卖,黑市上到处都是任人挑选的“奴隶”。

幸运的是,稻田奈子因为只有四岁,还没等她卖出,总是慢一步的警视厅,终于赶到并成功捣毁这处黑市。

尽管稻田奈子没有这段非人时光的记忆,但身上永远无法剪除的病根,见证了一切。

孩子们被安排进福利院,其中有不少幸运儿被神社选中。

稻田奈子似乎受到神明眷顾,就这样成为一名神社巫女。

1990年到2000年,是稻田奈子艰苦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不仅是因为在神社里能吃饱穿暖、读书识字,更重要的是她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位伙伴,其中之一便是橘桜雪。

看到这苏牧不禁叹息一声,感慨着稻田奈子艰难的童年生活,相比之下,自己那点苦难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没有被人贩子卖进黑市,就是自己最幸运的地方,不然恐怕永远等不到千叶风回的救助。

继续翻动卷宗,时间来到2000年10月。

稻田奈子的不幸,并没有止步于此,这是一个悲凉的秋天。

那个将她卖进黑市的母亲,得知女儿成为神社巫女后,不远万里赶来认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