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如果真的有什么不轨之心,又岂会轻易放弃兵权,还将自己送进了升龙城,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逆臣?母后还是不要这么胡乱揣度他人才好。”小皇帝黎邦基出声反驳道。
“你还敢顶嘴!”阮太后当即就怒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敢反驳自己,立刻训斥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亲政了,就可以不听娘的意见了?在这皇宫之中,娘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真以为这大越国朝廷有多安稳啊,明枪暗箭和阴谋诡计什么时候少过了,娘费尽心机保护你,辅佐你登基,是为了娘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你大哥那是什么人,那是废太子,如今的威望又这么高,你能保证他对你的皇位不动心?即便他可以保证,难道你还能保证他手底下就没有人想要强行推他上位了?前阵子你外公和你讲过的那些汉人的事情,赵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怎么登基的,李唐的太宗皇帝李世民是怎么登基的,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小皇帝黎邦基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赵匡胤是被人黄袍加身,这才夺了后周恭帝的皇位,李世民则是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当时的太子李建成,然后威逼唐高祖李渊禅位的,他们两个人都是从前任皇帝手中夺取的皇位,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啊!”
“后周恭帝当时才八岁,还将东京的兵权尽数交给了宋太祖,他才有机会夺权,但是我如今都已经十二岁的了,而且北征军不过是数万之众,升龙城的主力并没有落入我大哥的手中,他又如何能起兵夺权呢?”
“至于唐太宗那事儿,就更没有必要纠结了啊,当时的太子可是他的大哥李建成,即便是要学他,也是我带兵杀掉大哥,夺取他的皇位,哪里轮得到他来夺取我的皇位呢?”
“莫非母后是希望我能够向宋太祖和唐太宗学习,取得一统天下的不世之功?那就更不能提防我大哥了啊,他可是如今朝廷里少有的名将啊!我怎能自毁栋梁?”
阮太后愈发怒了,指着小皇帝黎邦基训斥道:“你是不打算听为娘的话了吗?”
小皇帝黎邦基恭敬行了一礼道:“如果娘说的对,那我自然会听娘的,但是娘说的没有道理,我怎能听您的,您之前不是也说过,我已经亲政了,凡事要自己多做主吗?”
啪!
阮太后被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巴掌便抽到了小皇帝黎邦基的脸上,厉声训斥道:“哀家是说过你可以自己做主,但是哀家还说过,你做什么事情必须要问过娘的意见,这句话你忘记了吗?你年岁还小,做事考虑不周全,若是没有哀家为你辅正,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到时候还不是要哀家来替你解决!”
小皇帝黎邦基被打得有些发晕,捂着脸反驳道:“娘可以不用管,我已经亲政,若是还要娘事事插手,那我亲政还有什么必要吗?要不这个皇帝让你来坐好了。”
“你......你......”阮太后听自己儿子说这话,已经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眼花,她万万没有想到,小皇帝黎邦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安南秉承的是汉人的传承,虽然有一些不同之处,但其根本还是儒家,讲究的也是儒学那一套,如果黎邦基这句话传出去,那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阮太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惊恐,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便向后倒了下去。
“太后娘娘!”
“母后!”
小皇帝黎邦基和一众侍女顿时被这一幕吓得惊恐,纷纷上前,拼命摇晃着阮太后,希望能够将她摇醒。
阮炽迈步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别慌。”阮炽见状,立刻出声喝止道。
黎邦基抬头,看到自己外公走了进来,顿时有了主心骨,叫道:“外公。”
阮炽点点头,对着一众侍女吩咐道:“你们先将太后抬到床上,然后派个人去请太医过来。”
侍女们立刻七手八脚抬起了阮太后,然后便往床上放。
不过没人留意,阮太后的床上恰好有一柄如意,材质是象牙雕刻的,平时阮太后用来抓痒,今天用完,随手就放在了床上没在意,侍女们也不敢随意移动这种宝物,那么便只有一个结果。
阮太后被她们放在了床上,刚好压住了这柄如意,后背狠狠地硌在了如意上。
“哎呦。”阮太后立刻就被硬邦邦的象牙如意硌醒了。
“太后,您没事吧。”一众侍女连忙将阮太后扶起来坐好,这才发现刚才压在阮太后身下的象牙如意。
阮太后坐直身子,愠怒道:“什么玩意,可是硌疼哀家了。”
一名侍女将如意拿起来,递到阮太后面前说道:“太后,是您的如意。”
阮太后一把将如意夺过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喝骂道:“什么破玩意,给哀家扔掉。”
一众侍女顿时被吓得开始哆嗦。
阮太后看向递如意的侍女,阴声说道:“把这个人也给我拉下去打死。”
那名侍女立刻便被吓哭了,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哀求道:“太后娘娘,饶命啊!那柄如意不是奴婢放的啊!”
“拖下去,哀家不想看到她。”阮太后抬手一指,立刻便有两名壮妇要拖着她离开。
“太后。”阮炽看不下去了,出声喊道。
阮太后这才看到,自己父亲已经进来了,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点头见礼道:“父亲。”
“太后,区区一件小事,何必如此生气,可否看在臣的面子上,饶她一命?”阮炽看了看那名已经惊恐无比的侍女,出声说道。
阮太后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冷声质问道:“父亲可是看上这贱婢了?若是看上了,那哀家就把她赐给你。”
阮炽连忙道:“臣并非此意,只是皇上还在这里,太后如此行事,臣怕教坏了皇上。”
阮太后冷眼看了看已经有些惊慌的小皇帝黎邦基,说道:“父亲还要担心皇上会学坏?他已经学坏了,都敢不听哀家的话了!”
阮炽疑惑地看了看一脸惊慌的小皇帝黎邦基,黎邦基说道:“外公,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今日朕宴请大哥,母后看了心中不爽,担心我大哥会有不轨之心,不让朕亲近他而已。”
“朕反驳了几句,就把母后气晕了过去。”
阮炽无语,看到自己和阮太后说的话全都白说了,只得无奈教育道:“皇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母后再怎么样,也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把你母后气晕过去呢?”
黎邦基眨巴了下眼睛,低声说道:“并非是朕故意气她,朕只是说朕已经亲政了,凡事想自己多做主而已。”
阮炽继续教训道:“但是你毕竟气晕了她,这可不是一个明君会做出的事情,所以今后你该怎么办?”
黎邦基低头想了想,回答道:“今后尽量不反驳母后,尽量不违逆母后的意思。”
“这就对了,这才是一个明君应该做的事情。”阮炽摸了摸黎邦基的头,称赞了一句,然后说道:“好了,外公还有事情要和你母后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黎邦基点点头,对着二人行礼道:“外公,母后,我这就回去歇息了,还望母后不要生我的气。”
“你走吧。”阮太后见自己儿子已经认错了,也不好继续纠缠,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即便偶尔忤逆自己两次,也肯定不能太过教训他。
阮太后甚至都开始反思,毕竟黎邦基已经亲政了,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今日不过是和黎宜民亲近了些而已,反正黎宜民现在在升龙城,算是在自己手里,真的没必要太过紧张的。
不过想到黎宜民,阮太后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这个谅山王现在的威望太高了,不仅在和大明和谈之中立下大功,还数次力挽狂澜,拯救了整支北征军,甚至在谅山城一把大火烧死了近万明军,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根基就在那里,估计现在谅山王府也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了。
以谅山王这种心性,万一他真的心存不轨,恐怕自己很难解决掉他,估计就连自己父亲想要解决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吧。
阮太后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阮炽,出声问道:“这么晚了,父亲为何要来宫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
阮炽点点头,恭敬回答道:“正是。”
“父亲您就说说吧,到底有何事需要您这么晚入宫?”阮太后淡淡道。
阮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太后为何要阻止皇上与谅山王亲近?”
听到阮炽提起这件事情,阮太后的火气顿时再次涌了出来,没好气地道:“父亲不是知道了吗?皇上方才已经说了,哀家怀疑谅山王心存不轨之心。”
阮炽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说道:“臣以为,这是太后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