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猛地站起身子,惊诧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原姓爱新觉罗?”
于谦还没见过朱祁钰这种惊诧的样子,即使在得知土木堡消息和登基继位之时都没有表露过,不禁奇怪,问道:“董山的确是女真爱新觉罗氏。”
朱祁钰一屁股坐回御座,浑身好似没了力气一样,喃喃道:“怪不得听着建州女真这么熟悉,原来是满清的祖宗。”
“什么?”于谦没听懂朱祁钰喃喃自语的意思。满清?什么满清?满清是什么?
作为大明中期名臣的于谦自然不会知道,满清这个名字对于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中华文化造成过多大的伤害,如果他知道,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派兵剿灭建州女真,抓捕董山,砍头凌迟都不会犹豫,甚至恢复旧时的车裂炮烙都可以考虑。
建州女真,在辽金时代为金完颜部附庸之五国部,后来金朝灭亡,建州女真便成为女真三大部落之一,居住在牡丹江和长白山一代,北地凄苦,又有蒙元余孽袭击劫掠,永乐二十一年才由李满住带领迁居辽东,定居在婆猪江附近,不过还是与高丽互有攻伐。
之后因为不敬朝廷被惩治一番后反叛,由钱太后宫里的那个小崽子下旨进剿,建州三卫遭受了灭顶之灾,建州左卫的老营被付之一炬,部众尸横遍野,建州右卫一样损失惨重,当然,最惨的还是建州卫的李满住,直接被协助的高丽军队射杀,全家被斩,部众则被押解回了高丽为奴。
后面的时间建州女真一直比较老实,默默地休养生息,直到万历时出了一名不世出的杰出领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承袭建州左卫指挥使,以先祖的十三副盔甲起兵,相继兼并海西女真部,征服东海女真部,统一了女真各部,设计八旗制度,建立起满清的政权轮廓。
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自立为汗,国号金,建元天命,公开反叛大明,两年后发布“七大恨”的讨明檄文,誓师伐明,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以弱势兵力在辽东萨尔浒击败大明和高丽联军二十万人,辽东形势骤然逆转,随后几年时间,努尔哈赤诸部吞并辽东七十余座城池,实力迅速扩大。
崇祯八年,努尔哈赤的儿子皇太极废除女真旧名,改定族名满族。崇祯九年,皇太极正式降服漠南蒙古,登基称帝,将国号金改为大清,这就是满清的由来。
至于说满清入关后干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清军入关之后屠杀了数千万人,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都是被记录在历史中的事情,后期那些丧权辱国的对外条约甚至让汉人之前瞧不起的蕞尔小国都可以敲一笔银子,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导致,签订的辛丑条约直接赔偿九亿八千万两白银,这相当于现在朝廷岁入的二十九倍。
后世老百姓对于满清后期的腐朽极度不满,各大平台的穿越小说几乎是只要抓到他们的先人便要毫不犹豫地弄死,不能有片刻停留,朱祁钰自然也不会例外。
等他确定了董山就是爱新觉罗氏的先祖,那就必然不能留下后患,所以,朱祁钰第一个反应就是派人抓捕董山和李满住,借口都是现成的——私下劫掠高丽商队,国法不容,虽然杀董山的最根本的目的,但是谁让李满住倒霉呢,一起处理了吧,就算他倒霉。
不过这种事朱祁钰根本不能亲自去处理,还需要吩咐大臣们去做,但是原因他却没办法说明,毕竟说出来也没有人信不是?
朱祁钰想了想,突然问道:“两位爱卿,如果朕想杀了董山,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自己解决不了问题,那就把问题丢给可以解决的人。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直接把于谦和卢忠弄懵了,两人对视一眼,于谦问道:“陛下为何要诛杀董山?”
“你先别管为什么,就说有没有办法可以诛杀董山?”朱祁钰没有回答于谦的问题,而是耍起了无赖。
于谦见朱祁钰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面色骤然严肃起来,整理了一下官服,站起来躬身道:“陛下,无故而诛杀大臣,此乃不仁之举,非明君所为,请陛下三思。”
朱祁钰不耐烦地道:“朕想杀董山肯定有其原因,不过朕不想说,只想知道如何可以杀了董山?不,是如何可以诛绝爱新觉罗氏,于爱卿只要给朕出个主意就好了。”
于谦翻身下跪,叩首道:“若是陛下不肯告知原因,请恕臣不能奉诏。”
朱祁钰看着跪在下面的于谦,心头立刻腾起一股火来,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胡乱发火,便强压下火气,又问道:“于爱卿真的不能不问缘由?”
“陛下恕罪,臣身为大明臣子,有劝谏陛下、匡辅社稷之责,若是陛下不告诉臣为什么要诛杀董山,那臣必然不能奉诏,否则就是陷陛下入不仁不义之境。”于谦仍是坚持拒绝,不肯退让一步。
“既然如此,那你就跪安退下吧!”朱祁钰也是不耐烦到了极点,语气生冷地对于谦说道。
于谦抬起头,看着一脸冷意的朱祁钰,心中一片诧异,还略带着些失望,不过他有自己为官的原则,即使对方是大明天子也不能让他轻易退让,还是道:“陛下!即使高丽使臣的说法是真的,私自劫掠商队的也是建州卫都督同知李满住,而非董山,无故诛杀,朝廷群臣会不服您的。”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劫掠的理由,不过在他看来,私自带兵抢劫的是李满住,不是董山,这个理由杀李满住都是勉勉强强的,杀董山的话完全不够充足。
朱祁钰的火气登时被于谦的话引爆,大怒道:“朕让你退下。”
于谦还不死心,继续道:“陛下,不能无故杀人啊,无故杀了董山,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都会不稳,对江山社稷无益啊!”
“够了!”朱祁钰怒吼道:“殿前侍卫何在?”
两个侍卫立刻站了进来,拱手道:“臣在。”
朱祁钰指着于谦道:“兵部尚书于谦顶撞了朕,拖出殿外,罚庭仗十下,让他给朕长长记性。”
卢忠站在一旁,完全没想到朱祁钰和于谦会突然冲突起来,居然到了要打庭仗的程度,连忙站出来劝谏道:“陛下,陛下息怒,于大人也是为国心切,担忧社稷安危和陛下的名声,并无顶撞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高抬贵手,饶了于大人的庭仗吧。至于董山之事,就交由臣来处理便是。”
“你处理?”朱祁钰看向卢忠,问道:“你是说暗杀?”
卢忠立刻回答道:“正是,刺探消息,暗杀敌人正是我锦衣卫的拿手好戏,此事交给臣,必然万无一失。”
这时候于谦刚刚被拖到殿门口,听到卢忠说要暗杀董山,立刻拼命挣扎起来,甩开拉扯着他的侍卫,几步跪到御阶之下,道:“不可啊,无故杀人本就不仁,暗杀之事更是龌龊手段,非天子所为啊。”
说完对着卢忠大骂道:“卢忠,你这个奸贼,居然敢出这种主意,意图陷陛下入不仁不义之地,我必将此事告知文武百官弹劾于你,罢官问罪。”
朱祁钰看了看于谦,转头对着卢忠道:“卢爱卿,如今你还想让朕免了于谦这十板子吗?”
卢忠顿了顿,回答道:“臣还是请陛下免了于大人的庭仗。”
没办法,本来想结个善缘的,没想到这个于谦一点面子都不给,但是之前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不然成啥了?小肚鸡肠之辈?这种印象可不能留给朱祁钰,只能坚持前面的话,请旨饶了于谦的庭仗,只希望陛下不要因此而惩罚他吧。
朱祁钰看着一直在骂卢忠的于谦,无奈对着侍卫道:“还等什么呢?赶紧把于谦拖出去。”
然后转身对着卢忠道:“卢爱卿啊,你这个人太厚道了。”
卢忠听到朱祁钰的话,心中原本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道:“陛下谬赞了。”
朱祁钰摇摇头,道:“这个于谦啊,太过耿直了,还真是典型的文人。”
皇帝可以评价臣子,卢忠可不能,只得躬身盯着地面,低头不语。
等于谦大骂卢忠的声音消失在殿外,朱祁钰才道:“卢忠,你刚刚说锦衣卫可以暗杀董山,有几成把握?”
“臣有九成把握。”卢忠立刻回答道。
锦衣卫本就是朝廷鹰犬,脏活没少干,所以能干脏活的人也不少,大不了派几个死士过去便是,锦衣卫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
没想到朱祁钰顿住没有下旨,而是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才道:“算了,暗杀之举不可行,朕现在不是想杀董山,而是想杀绝爱新觉罗氏,只有派兵才能做到,这事儿你们锦衣卫办不了。”
卢忠没想到朱祁钰突然改变主意,只得道:“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朱祁钰摆摆手,道:“退下吧,此事暂时不得外传。”
“那于大人那面?”卢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于谦那面朕会告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