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疮痍。
焦糊的尸块和碎裂的钢铁到处都是，一股夹杂着血肉烧焦的机油、硝烟味弥漫于整片战场之上。
成排的居民楼塌了大半，尚未建立完成的工厂也被无情摧毁。
四处都是没有燃尽的火焰，在这个黑暗的夜空点亮了一片大地。
【……倒计时：28分钟37秒。】
龚燕看了眼区域限时任务的倒计时，又转头看向场上依旧站着的影子。
一……二……三……
二十七个……
原住民的战力几乎死伤殆尽，只剩下二十来个玩家撑着最后的场面。
然而从这剩下的所有人状态来看，也都属于强弩之末。
别说再来一队先锋队，就是再来几个基础型的侦查智械，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啪~”巨斧陡然仍在身边，邝鑫一屁股躺到了地上。
游戏里对身体的消耗虽然不会让他们玩家感到酸痛不适，但精神上的高压总会带来疲惫。
“打不动了。”邝鑫大口大口喘着气，游戏中的肉体如同真实情况那般为主人带来反馈，但不知道为什么，邝鑫总是感觉不够畅快。
像是鼻子被堵住呼吸都吸不动的那种憋闷，又像是呼吸的空气都进了别人的肺里令人心里不适。
这个游戏足够真实，但这种模拟出来的真实终究不是真正的真实。
不爽……
“再来一波怎么办？”戴炼也同样脚步虚浮无力地走了过来。
灵能、体力全部清空，现在让他拉开一次弓弦都费劲，更别说用出那超凡脱俗的一箭了。
连续击溃了两波智械先锋队，几乎榨干了在场每一个战力的全部力量。
事实上身上没受重伤的他们，在剩下的这些还活着的人里面，都算是难得的了。
“我也不知道……”龚燕的目光扫过四周，“派去侦查的人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智械的后续进攻什么时候会到。”
眼下除了等待与祈祷，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远处，一点点微弱的火光连成片，从废墟的转角后涌现，而后逐渐清晰。
每一根火把之下，都是一张坚定的面孔。
“这是我们的家！”
“要想毁了我们的家，首先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待在此前那些大蜘蛛藏身的地下洞穴之中，听着从地面上接连不断传来的巨大动静，这些被安排去藏身的人群也无法继续忍受等待的煎熬。
这是他们亲手打造出来的“家”，谁要毁了他们的家，他们就要和谁拼命。
“或许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但起码不能一直当缩头乌龟。”
接过残存玩家手中的武器、机枪，缺胳膊断腿拥有各种缺陷的灰铁城失败者们补上了新的阵线。
“我们要么年老体弱，要么肢体残缺，我们都是一些破碎的人，是大人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
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杆依旧滚烫的重型机枪上的残疾者用仅剩下的一只独眼，透过准心锐利地看向远处夜间的薄雾。
“为大人赴死，是我们此生最大的价值！”
……
【子民的信仰认定你是唯一的光辉，你的“灵魂黑洞”汲取了那些逸散的信仰之力，并成功转化为了50\/50的灵能加入到你的灵能储备之中。】
突如其来的面板提示让白厄微微一愣，下一刻，暴涨的灵能瞬间鼓动。
充盈的灵能自白厄的体内扩张而出，在稍稍的延迟时间后化作适合更机械的械力覆盖于整个机甲之上。
械力在意志的作用下化作一道破风屏障作用于机甲这种并不符合空气动力学的造型前方，来自于空气的阻力顿时大减。
灵能一段——灵心渡的加成以械力版的形式作用于机甲的行进之上，一时间整个机甲的行进速度猛然暴涨。
“咻！”
空中掠过一道蓝白色的残影，狂风吹起无人打理的枯黄野草，露出其中在晚间才敢行动的小型野生生物。
……
“嗡嗡嗡~”低沉的电流声缓缓降临。
偌大的机械泰坦破开夜间的迷雾。
远胜于此前先锋队的巨大提醒犹如魔神般降临在这个荒野的破碎小城。
牢牢握着手中机枪把的独眼战士下意识的从地上抬起头，张大着嘴巴让自己的视线无限制地抬升，试图看清目标的全貌。
【发现大量生命迹象，执行清除指令。】
机械合成的电子声为所有抵抗的人群宣布了最终的命运，矮壮如同人体般造型的泰坦级机械肩部升起了两面填满了火箭弹头的导弹阵列。
“咻~咻~咻~”
火箭弹一枚枚点火，灼热的白气猛然散开。
死神降临！
【……倒计时：5分钟01秒。】
最后看了眼任务的倒计时，龚燕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容看向身边的戴炼和邝鑫。
“拜拜~”
“读条去了~”
“三天后再见。”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玩家间响起，所有人平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咚！咚！咚！”
然而脚下大地的震动也自远处逐渐蔓延过来，越加频繁。
“咻！”
无尽的狂风席卷起闭目等死的众人发丝，下一刻，接连的爆炸声就在所有人的前方轰然爆起。
“轰轰轰轰！”
火光点亮了半片天空，如同夏日里最灼人的太阳，刺目地让任何人都难以直视。
待得光亮稍散，被白炽光芒闪花了眼睛的所有人才看清了眼前那道撑天立地的蓝白色身影。
“卧……槽！”
“机……机机机甲！”
一串玩家眼睛都看直了，说话也不再利索。
他们看到了什么？
机甲！
“机甲！”
“那是机甲么！？”
“这个世界真有机甲！”
机甲是不合理的，不符合现实世界性价比的。
但是这种类人形的机械武装就是帅啊！帅到头皮发麻，帅到身体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颤抖。
“退后，保护好自己。”白厄的声音透过灵能的力量在这片夜空下回响，“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熟悉的声音让剩下的原住民战士也是瞬间一愣。
“大人！”
“是大人来了！”
所有人都想过大人不会抛弃他们，所有人也都想过大人必定会在他们绝望的时候降临。
但从没人想过，大人会是以这种绝强的姿态盛大登场。
相较于智械那些黑灰色的冰冷战争机器，大人所驾驶的人形机器显然更有腔调。
【“幸运一击”充能+50。】
智械的战争机器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外界因素而困扰。
一串智械内部才能识别的数据流通过械力传播，这是两个不同智械族群间相认的最大沟通手段。
在“天眼”灵能的监控之下，白厄当然“看”到了这串延伸而来的数据触手。
然而此刻的白厄没有半点心思与对方虚与委蛇。
坍塌的建筑，满地的尸体，四处的火光……
自己操纵机甲前来，回去以后注定要遭受军方的一重重责问。
逃？
逃不掉的。
自己开着一台泰坦机甲说逃就逃了，黑水城的军方以后还要不要立足？
无论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亦或者投靠到任何一个实力对等的城市，都无法躲开黑水城的追击。
反而主动回去，事情还尚且有一丝转机。
此间对于智械的反击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既然要打，那就打个痛快！
白厄提起合金战刃，转身一刀就劈向了那台黝黑的智械战争机器。
刀锋轻吟，以凡人无法观察到的超高频率急速震颤。
自从与机甲之间建立起了链接之后，白厄自身所掌握的所有能力都能够以机甲的形态使用出来，虽然消耗的灵能相较于平时会提高几乎十倍，但哪怕是同样的招式，以机甲形态使用出来总要胜过人形态不知道多少倍。
合金战刀的质量固然可观，然而对于十数米的机甲来说，战刀也不过属于轻型武器的范畴。
此刻，来自于轻型武器4级专精后解锁的技能——魔法之刃就加成于其上，同样的高周波切割在一柄大了无数倍体型的战刀上所展现出来的威力更加恐怖绝伦。.
“蹭！”
削铁如泥。
智械的先锋战堡再如何庞大，也不够格初代智械那样的用料和科技，面对白厄以机甲形态斩出的一刀几乎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整个战堡上部三分之一的结构瞬间掀飞，让小镇所有人绝望的恐怖存在在驾驶机甲的白厄面前却不是一合之敌。
游龙！
蓝白色涂装的机甲如同一道白色闪电，在智械派出前来清剿的大军中肆意穿梭。
灵能转化而成的械力覆盖刀锋，灵能一段——灵心渡的力量时刻加成机甲全身。
玫瑰的进步固然极快，但和玫瑰一起配合的白厄总像是自缚一臂。
拥有械之躯、机械心智、机械律动等等一切能力加成的他早已拥有了真正独自驾驶机甲的能力，而且发挥出的实力只会比和一个水平比不上自己的外人联手更强。
大动作、小变化一把抓，配合再如何默契的两个机师也终究不如自己更了解自己。
在这没有黑水城机甲相关人员的夜间，被军方寄予厚望的机甲第一次展现出这种战争利器被研发出来本该有的最大期望值。
为首的厚重智械堡垒当然不是智械大军唯一的力量。
能够被称为军队，它们此次派出的军队绵延数里，当先的巨型堡垒只是它们的开路先锋。
然而白色残影宛如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杀神，经过时间修整的白厄再次恢复全胜状态，消耗的灵能几乎在被消耗的下一刻就被“虚拟世界”通过“快速恢复”的形式补全，合金战刀所过之处，只掀起一片火花闪电。
智械爆炸的火光指引了死神的行动路径，只是始终追之不及。
火光，点燃夜空。
……
“那边，发生了什么？”
火光往往代表文明，或者说科技。
相距如此之远，虫子和兽人可没办法发出这种动静。
“那边没有城市，难道是智械？”
在得知白队长驾驶机甲“叛逃”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驾驶着军区机甲追击而出的教官和身边的机械法庭大人彼此间简单沟通。
“那个方向也确实是他们所报告目睹白队长逃离的方向。”
“这种方向不足以作为证据。”
有意叛逃的人怎么会暴露自己的真正目标？
这个时代人类对于野外的监控力度有限，但凡是有点智商的人如果一心想要逃离，也知道随便找个方向作为迷惑，在离开城市一定距离后再逃向真正想去的方向。
“白队长有什么叛逃的理由么？”
缘由很重要，这将决定他们的追击方向。
由于白队长叛逃和他们得知消息之间终究间隔了点时间，再加上那位白队长操纵机甲逃离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追出城市不久后的他们就失去了精准的方向指引。
在分析出白队长叛逃的真正原因前，面对这茫茫的黑夜与人类无法掌控的野外，再追下去也只像是无头苍蝇。
“没有……”教官眯着眼睛，难以找到半点理由。
白队长在军区内的自由度极高，作为几乎被军区三大派系和元帅几乎同时看重的罕见人才，除了一些偶尔的强制军事行动外，其余任何时间都可以几乎不受任何人的掌控。
别说平日里的训练，拥有随时出营徽章的他即便离开军营一天一夜，恐怕也没人发现或者在意，这种特殊性就连一些基层的军官都没法享有。
至于可能遭受到的人身攻击或者委屈……
白队长身边那个玫瑰几乎打遍了整个军营，敢说白队长坏话的人都在军营的军区医院里得到了十足的记性。
就连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期望得到的“基因优化液”，白队长也通过他的赫赫战功成功获取。
得到消息的一众军官开会分析了半天，也没能分析出如此特殊的人才，到底是出于何种理由才会“叛逃”军营。
“所以……可能不是叛逃。”机械法庭的大人冷声分析。
他极为欣赏白队长这个特殊的机师，不想……也不愿看到黑水城失去如此优秀的一个机师。
“或许……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天边的火光透过透明的玻璃舷窗，映入两人的瞳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