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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掌门大人让弟子代为传话,问罪台已准备好,还请尽早前去。”

“嗯,回去禀告一声,稍后就去。”

“是,弟子告退!”

姜黎九刚清醒过来,入耳就是殿外传来两人故意压低的谈话声。

她转头,视线透过轻薄如雾的床帐,正巧看见推门走来的颀长身影。

男子一袭素白软绡长袍飘逸飞舞,翩跹而动。

那一头墨染长发未束,随意垂落,冷玉般的俊颜淡然自若,一派自在逍遥。

哪有半点要去受罚的模样?

“师尊,徒儿起晚了?”

姜黎九连忙掀开被子,脚还未落地,就被人一把抱住,放在刚搬进不久的紫檀木妆奁前。

沈玉锦拿起桃木梳,缓缓给她挽发,“时间尚早,等仙门百家来齐,怎么也要两个时辰。”

“去这么早,为师岂不是站在问罪台,给那么多无聊之人观赏?”

“那我们晚点去。”

姜黎九看向镜中,自己身后清隽绝尘的轮廓,又坚定补充一句,“君掌门若怪罪,徒儿一人承担。”

“他才不舍得怪你,最多让人下手再重一点。”

“那徒儿……帮师尊多扛几鞭就是。”

“修真界可没这规矩。”

沈玉锦给她插上白玉莲花发簪,余光瞥见少女紧绷的唇角。

他棱唇噙笑,捏了捏她白皙娇嫩的脸蛋,戏谑道:“小九儿真心疼为师的话。”

“不如说说,什么时候在为师眼皮子底下,学了这么多禁术?”

“十几日,各种办法用尽,你也不肯开口说实话,实在令为师头疼的很。”

姜黎九起身,接过他递来的衣袍,转身跑进屏风后,“师尊说过,只要徒儿饮下十杯酒,还能站稳半个时辰,你就不问。”

“昨夜徒儿都做到了,你可不能反悔。”

这些时日,两人好不容易安静窝在思羽殿中,她想取出沈玉锦放在心脏处的魂珠。

结果主动诱哄,趁醉作乱,撒娇卖萌,什么方法用遍,那人依旧坐怀不乱,六根清净得像个出了家的和尚。

甚至还能反过来,十分冷静逼她说出前世遭遇。

她不想说,怕他得知那些事会不管不顾,在如此关键时刻跑去杀了元镇。

现如今……

很多事已发生改变。

自己离开元镇,没有继续在凌云峰。

苏落落也彻底暴露。

被她夺走的灵根被找回。

一切,不一样了。

绝不能冲动,留下把柄在别人手中。

思及此,姜黎九眼底闪过一抹坚定,麻利将一身繁复衣裙穿好。

有屏风相隔,她未能发现,有一道乌沉沉的目光始终不曾移开。

却在她走出的瞬间,眸底阴郁霎时散去,含情目中只剩道不完的情意。

少女纤长身姿镀着淡淡银辉缓步走出,白底衣裙上勾勒复杂晦涩的紫色太极纹,彰显她无极仙宫少掌门身份。

整个人清冷如云间皎月,又似初雪沁凉。

几案边的沈玉锦眸中笑意更盛,起身把她拉进怀里,“小九儿穿上这身衣袍,显得尊贵无双。”

“稍后受罚,公布婚事的话,怕是修真界众人都会觉得,为师攀上了高枝。”

“届时,什么世家公子,修炼奇才都来挖为师墙角,可如何是好?”

“师尊放心。”

姜黎九勾住男子修长如玉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落下蜻蜓点水的浅啄,“谁欺负师尊,各种比试上,徒儿帮你打他得不敢见人。”

“小九儿就只拿甜言蜜语欺骗为师。”沈玉锦挑眉,转而牵起她手,转身往外行去。

“徒儿没有。”

“为师不信,除非你告诉我隐藏的秘密是什么。”

“……”

话题又转回来了!

姜黎九想到他一会儿要受先天紫雷之刑,看他这般失落,莫名于心不忍。

她招出轩辕剑,带人往刑罚堂方向飞去。

“只要师尊安全度过眼前这一关,养好伤势,徒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忽觉纤细腰身被人环住,微凉气息抵在耳畔,“好,有小九儿这番话,为师绝不会死在问罪台上。”

以沈玉锦魔踪中期境界,本就不会死,最多重伤,需要休养很久。

但!

不知为何,却听得姜黎九的心,猛地跳了跳。

脚下剑堪堪悬停。

她犹豫道:“师尊,要不我们一起离开仙门,藏在深山或海中修炼,不要去问罪台了。”

“就算做散仙也没关系,我们一样可以斩妖除魔,四处游历。”

“傻瓜。”

沈玉锦听她这么担心自己,因昨夜用织梦术窥探她那悲惨的一生,而导致的戾气顿时消散些许。

修仙之人,各种奇遇虽十分罕见,亦非没有流传下来。

姜黎九的重生,或许是时间回溯,亦或是天道示警,不管是什么,皆让他心疼不已。

怪不得半年多前那一日,在两仪殿中,她执着又倔强的问他,“沈公子可愿收我为徒?”

他的小姑娘回到身边的喜悦完全不能抵去,对于元镇给她带来伤害的怒火。

“师尊?”

姜黎九微微侧目。

却见男子乌泱泱长睫垂落,让人看不清其中愈来愈浓的阴冷。

她问。

“师尊难道不愿跟徒儿四海为家?”

“说你傻,还不信。”

沈玉锦抬起胳膊,带动手腕禁魔锁,晃起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不会以为君掌门把为师锁在你手上,只是为了让为师不惹事生非吧?”

“两百多年的老狐狸,三界忌惮的至尊,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古板又严肃。”

“无忧峰那二十年,为师小心翼翼,连马脚都不敢露一点。”

他声音顿了顿,认命一般叹气,“遨游天下行不通,还是乖乖受罚,让他出灵石给为师寻天材地宝疗伤,更现实一些。”

姜黎九:“……”

此时此刻,她对自己这个不苟言笑,肃冷严谨的父亲,产生了新的看法。

其实他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灭门。

比如苏家!

心知这锁不只困住沈玉锦,也是防止她心软,做出临阵脱逃之举。

她抿唇,“看来要快些赶过去,别让他发现我们想逃跑。”

“晚了。”

男子低沉稳重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姜黎九脊背一僵。

沈玉锦摇了摇头,满眼宠溺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