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快来,你家徒儿终于醒了!”
姜黎九鸦羽般浓密长睫轻颤,还未待睁开双眼,就听见少女满含惊喜的声音。
旋即,一道脚步缓缓而来,微凉指背贴上她额头,男子声线清润好听,隐有几分疲惫沙哑,“还好不再发热。”
“哥,我可以去端菜准备吃饭了吗?”君颜再度开口,委屈巴巴找理由,“姜姐姐连睡两日,醒了肯定要吃东西,晌午后我们要去登船,耽误不得。”
“去吧。”
沈玉锦话音一落,少女轻盈的脚步已快速跑开。
姜黎九睁开眼睛,入眼是艳阳朦胧光线中,男子逆光立在床沿,眉目含笑凝望她。
只是……
那张脸白得近乎透明。
“师尊,你……”
她挣扎一下,准备起身,发现自己身体重的像一块石头。
这种感觉,与上次从小灵山梨花村梦境中醒来相似,据寒清仙君所言属于失了魂气。
按说此处乃精卫神庙,不该如此。
就在她强撑下床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好被一只手揽腰扶起。
“为师无事,倒是你病倒两日未醒。”
“徒儿病了?”
听见沈玉锦的话,姜黎九陷入沉思。
元婴期生病绝非正常情况,除非被邪气侵入体内。
她蹙眉,还在想自己晕倒前所见那一幕,忽觉天旋地转,下意识伸手勾住面前人修长的脖颈。
“别想太多,那天有一股来自深海的怨气袭来,不少修士受不住病倒。”
沈玉锦打横抱起怀中少女,转身走到妆奁旁才放下,动作熟练地给她束发。
“还好你提前去告知君颜,她在房间里布下几道防护阵,才逃过一劫。”
“昨日她一个人赶去海岸,与一个老伯说好,晚一天出船。”
姜黎九闻言,唇角弯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海岸船只都是提前定好启航时限,绝不中途更改,没想到她人见人爱,竟破了这个例。”
从小厨房里走出来的君颜把菜放在几案上,笑嘻嘻道:“那当然,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要是有,那就是他们羡慕嫉妒恨,我才不理会这种人,我要过得更好,让别人气死!”
她摆好饭菜,坐在一旁,开口唤道:“姜姐姐快来吃饭,这可都是我哥亲自做的,要知道我大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要是能吃上一口,绝对能在其他仙门世家面前笑一整年!”
姜黎九刚站起,身上便被套上一件白色梨花暗纹长衫,依旧是男子衣袍,却跟沈玉锦身上所穿一模一样。
她抿唇笑,“师尊哪来这么多刚好合徒儿身的男子衣袍?”
沈玉锦牵住她手,缓步行至桌案旁坐下,抬手盛饭,“多吃些,为师便告诉你。”
“哦。”
姜黎九点头。
“哥,看你那小气样,不就是派我去定了几件衣服,干嘛非要藏着掖着不说。”
君颜嘴上嫌弃,转而却盛满满一碗饭塞进沈玉锦手里,“你才要多吃。”
“姜姐姐怎么说也是元婴期修士,扛过去立刻生龙活虎,你倒好,照顾人把自己弄得更狼狈。”
她凑过去,盯住自家兄长面无血色的脸,啧啧一声,“哥,金萧死了七天,都没你脸那么白。”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御魂师的纸人傀儡呢,单薄得风一吹人就能飘上半空。”
姜黎九握筷子的手一顿,转眸看去,入眼是沈玉锦的脸苍白如纸。
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让她不禁想起前世。
这人剜出灵根与仙骨,以血画成一丈多大的圆形阵纹。
那日他的脸色与此时如出一辙。
“师尊,多吃些,等到了船上,徒儿去钓鱼,给你煮汤喝。”
她用自己的筷子给沈玉锦夹菜,后者丝毫没有反应,习以为常般尽数吃下。
看得君颜眼睛瞪大,来回在两人脸上扫。
“看什么,快吃。”
沈玉锦漫不经心提了一句,少女才收敛视线,又嘀咕道。
“果然有师尊的徒弟是个宝,而像我这样,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
午后,烈日炎炎。
海岸边石桥上站满了人。
姜黎九随意打量一圈,发现都是修真者,还有一些具体看不出来。
许是境界太高,也有可能是其他界的修士。
“姜姐姐,我先跑去找那个爷爷,他答应过,让我们第一个登船,选好自己的房间,再让别的人上去。”
君颜传音入密,与姜黎九交代一声,“你们随后跟上,去桥头等我。”
话落,她身形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师尊,我们也过去。”
姜黎九捏了捏掌心里骨节匀长的手指,“借君颜的光,徒儿给师尊挑一个好房间,免得这一行让你吃苦。”
“小九所言极是,为师定唯命是从。”
沈玉锦调侃。
姜黎九淡淡瞥他,见他一副乖顺样子,眼底染笑,“师尊如此识时务,那随徒儿走吧。”
她松开手,转而环住男子劲瘦腰身,瞬间运转灵力乘风起,来到桥头处。
入耳是两道脚步声走进,还边走边聊。
“蔺爷爷,你看,我两个哥哥就在那,长得最好看最玉树临风的就是。”
老人家哈哈一笑,“起初一见你,便发觉你像我家小孙女一样可爱,没想到你的时哥哥们也像老夫的孙儿。”
姜黎九:“……”
她莫名觉得,这人的话分明是在占便宜。
念此,她偏过头,不经意捕捉到自家师尊唇角万年不变的笑都僵了一瞬。
顺他视线看去,只见一老一少绕过层层叠叠帆出现在众人眼中。
那老人身穿麻布衣,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头发随意被一根树枝挽起,捋胡须笑得一脸灿烂。
姜黎九瞳孔一缩。
沈玉锦似乎感受到她情绪不对,垂眸看来,“小九儿身体不适?”
“没有。”
“不想告知为师,为师不问便是。”
他声音有些失落。
姜黎九心一软,扣紧他手,“师尊,徒儿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有为师,自然是两人。”沈玉锦拿出一件大氅披在她肩头,“只要你不离开,为师永远陪你。”
“师尊。”姜黎九仰头看他,凤眸泛红。
这一世,她有师尊。
亦寻到了消失已久的亲人。
尽管那人非常不靠谱,却是她曾念念心头,苦寻多年的存在!
这时,船靠近断桥,老人家一抬头,猛地对上女扮男装的少女幽冷又复杂,眼眶通红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