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锦声音低沉暗哑,似乎隐约含有些许委屈。
姜黎九嘴角紧抿,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本以为借这几日忙碌,让两人平静一下,不料临行前被堵个正着。
她沉默良久,波澜不惊问出一句,“天色已晚,师尊还不休息?”
“为师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要等?”
闻言,姜黎九秀眉紧拧,细长的丹凤眼微眯,一抹冷光倏然闪过。
她抓起对方削瘦手腕往主殿走去,“徒儿很忙,这些天顾不上师尊,无论如何,还请师尊能够注意身体。”
“至于昨夜之事,师尊最好想清楚,是接受徒儿,亦或是给你些时间,以后再接受徒儿。”
忽觉手腕一紧,巨大力度袭来,猝不及防撞入男子坚硬怀抱中。
与沈玉锦在一起时,总是下意识收敛气息,以至于没能挣脱。
姜黎九抬首,借寒凉月光,望入他幽深沉静的含情眼。
就听他轻叹,“小九儿,你当真不在乎元镇,或以这样方式气他?”
她瞬间怔愣。
这人对元镇究竟是有怎样的执念?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提那个煞风景男主的时候吗?
难道……
“师尊认为徒儿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引起元镇注意?”
“不是吗?”
沈玉锦眼帘垂下,眼底有她不懂的黑暗无底,“如果有一日,他弃了苏落落求你原谅,你会不会也弃了为师,回到他身边?”
“到那时,为师给你的任何回应,都会变成一个笑话,以后要如何自处?”
“曾经为师一个人在无忧峰,倒也喜欢岁月孤冷。”
“现下却发现,已经很难承受,他日你要离……”
他唇角强撑笑意,声音亦是故作镇定,却字字句句都夹杂着不确定的慌乱。
姜黎九眸色微动,抬手勾住修长如玉的脖颈,踮脚尖,吻上他翕动的棱唇,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她这一次,没有像昨晚那样发泄心里的不满。
而是辗转反侧,温柔缠绵,一点一点试探,宛如扔出饵料的钓鱼人,诱哄猎物上钩。
“唔……”
少女一声低吟,让沈玉锦的心骤然跳动。
下一秒,局势翻转。
一只骨节匀长的手穿过柔顺发丝扣在姜黎九后脑,这一吻逐渐加深,让她退无可退。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有沉沦万丈深海之下的窒息袭来。
沈玉锦这才放手,转而抬手把她揽进怀,笑得低低沉沉,“小九儿,算你赢了。”
姜黎九湿漉漉的眸色漾起淃涟水纹,低喃细语,“徒儿没有赢,亦不算输。”
“师尊错了,我想与师尊长相守,是真心实意,不在赌场,没有赌注,不可这样算。”
“那该怎样算?”
沈玉锦轻笑。
随即揉乱她额前一缕碎发。
他唇角勾起不羁的自在,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为师没有灵根,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而已,不值得小九儿如此来对待。”
“在世人眼中,你弃元镇拜入为师门下,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出生世家,人品、资质、能力、样貌等等,皆使众人趋之若鹜。”
“你离开他,不过是因苏落落的出现,让你意难平,毕竟许下的诺言未能实现,任谁也无法接受。”
“师尊又错了。”姜黎九拂开他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
“元镇怎样,与你我无关。”
“世人如何看,亦与你我无关。”
“徒儿很久之前,突然明白一件事,可能现下还无法感知那样深沉无私的爱。”
“却也知道,爱不应该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而是即便会磨难重重,也要风雨无阻,心心相印的坚定。”
她字里行间笃定又执拗,带着不肯服输的倔强,“徒儿想要师尊能给予这样的爱。”
就像前世那样,哪怕整个世界都不相信她,也唯有一人,不问过往,无条件信她是对的。
摆下禁术阵法之时,沈玉锦抱住她已死多年的尸身,嘶哑低吼的那句,“已吾命,换吾妻,恨,就回来。”
“小九儿,归来复仇!”
想到这,她倏忽间笑了,犹如朦胧月光下,空灵绝美的雪昙乍然绽开。
沈玉锦墨玉色瞳中微澜。
小姑娘声音更柔和几许,“徒儿愿给师尊这样爱。”
“如果师尊暂时不能给徒儿机会,徒儿只有一直等,等到冰雪消,等到天荒地老。”
姜黎九唇角勾起浅浅弧度。
原本做什么事,都要努力探知最终答案的心,却在面对眼前人时,软化成春水,不忍强迫分毫。
想明白,她心中顿松。
又开口解释,“至于师尊说徒儿拜你为师,乃为气元镇,只能说这是无稽之谈。”
她笑,“师尊觉得,他比你强?”
“也许世人眼中确实如此,独独在徒儿眼中,师尊才是唯一不同的存在,徒儿不后悔离开他。”
“说了这么多,师尊若能听明白,便不要妄自菲薄。”
姜黎九自认不是多话之人,又怕不说清楚,沈玉锦东想西想也想不通。
在元镇所送的幻灵珠中,她能看出,自家师尊性子有些偏激,亦狠辣到不达目的不罢休。
怪不得前世,刀插在身上,他还能笑得出来!
她觉得,这性子得改,眼下却不是时候,唯有徐徐图之。
“天色已晚,徒儿要去为星辰除妖,提升法宝境界,师尊快回房休息。”
语毕,她已把人送入主殿门槛内,转身就走。
忽被沈玉锦牢牢握住手腕一把拉回。
姜黎九回眸看他。
“师尊有什么吩咐?”
“为师要一起去。”
“不行。”
她眉头一皱,拒绝的毫不犹豫。
沈玉锦手指收拢,拽少女入怀,“亲也亲过,威胁亦是,小九儿,你还想丢下为师?”
姜黎九的下巴被修长如竹的手指勾起,映入眼帘的,是愈来愈放大的俊颜。
微凉划过唇瓣,
她的心。
猛地跳了一下。
“那徒儿,可曾真的威胁到师尊?”
“有,为师怕极了。”沈玉锦把毛茸茸的脑袋按进颈窝。
姜黎九趴在他肩上,因而错过其眼中暝晦无边,却听他声线低哑,“你说为师是你的,怎能说丢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