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城苏家,江夜辰抱着怀里熟睡的小姑娘踏入大门,之前安排的老管家就立刻感知到他的气息迎了过来。
“城主,您回来了。”
“不必跟着我,去忙你的就好。”
江夜辰抱着怀里的凌熙直奔曾经他们生活过不止一日的地方,进门,所有的物品还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江夜辰小心把凌熙放下,随后穿上那件小孩亲手给他做的大红色肚兜,不由得失声笑了笑。
那个时候他家小孩还叫苏雪仲。
江夜辰将红色肚兜压在枕头下面,随后脱了外衣,中规中矩的欲躺在凌熙身边,睡在外侧守着她。
但似乎还不满意,江夜辰挑了挑眉,随后眼睛一闭一睁,他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白衣瞎子的模样,做戏做全套,江夜辰还不忘把自己脱下的衣服也变成清一色的白。
江夜辰缓缓躺下,把死了床的外边,让凌熙没有半点越过她掉床的可能。
不一会儿,身旁小孩的鼾声逐渐嚣张起来,他日思夜想的催眠剂这不就来了?
江夜辰正准备入睡,却突然感觉腰上多了些许重量,腿上也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蹬了过来,不睁眼他也知道,是凌熙把一条腿压在了他身上,而那冰凉的触感,则是来源于她冰凉的小脚。
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他曾不止一次这样搂着她睡去。
只是现在,他看着身边年纪尚小的凌熙,心中并无杂念,只觉得幸福,不掺杂半点欲望的幸福。
这一夜,江夜辰感觉到,这是这几年来他没有过的安眠,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一大早他就被小孩一脚踢下来床。
“啊!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
凌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躺着一个蒙着眼睛的男人,她一时心急,没有犹豫的把人踹到了地上。
江夜辰扶额,看在一夜安眠的份上,一大早被打扰的张狂也能原谅。
“我是什么人?小姑娘,我是你丈夫啊!你怎么能把你的丈夫踹到地上呢?快来扶你夫君起来,为夫看不见,这地上可凉了。”
江夜辰有意要逗她,这么说着,还装作特别为难的样子,在地上摸索起来。
“你你你!你胡说!我可是凌熙公主!而且我还这么小,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妻子了?”
凌熙据理力争着,回忆着她睡前发生的一切,她记得她是被那个曾经救过自己的男人带走了啊,怎么……一觉醒来竟睡在了这个瞎子身边?还成了他的妻子?
难道她是在做梦?
凌熙伸手想捏捏自己的脸看看会不会疼,但她又怕疼舍不得捏疼自己,于是乎这个动作看上去就显得十分滑稽,但这份滑稽在江夜辰眼里也不失可爱,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
“你笑什么笑?”
他不是看不见吗?他在笑什么?
凌熙收了自己的手,等着地上那行动不便的瞎子回答。
“为夫笑,自然是开心的,虽然为夫看不见夫人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昨夜被夫人抱着觉得甚是幸福,现在听着夫人的声音,也觉得安心极了。”
“你胡说什么!你才不是我夫君!昨夜……昨夜……啊!本公主以后这还怎么见人啊!”
“夫人,我这种身上带着残疾的瞎子平时很少出门,更是对外面的事不太了解,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昨夜我已经从一个男人手里将你买了过来,现在你是我花钱买来的童养媳。”
什么?童养媳?
那男人把她卖了?
自己不是告诉过那个男人,自己是公主吗?如果他想要钱,为什么不找她父皇要?
“你从那个男人手里买过我,花了多少银子?”
“嘶……这银子嘛……可是花了我整整二十两银子呢。”
什么?二十两?
区区二十两那人就把自己卖了?
凌熙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摸了摸腰间,男人之前送给她的小刀并不在。
难道他把刀又拿回去了?
“哦,对了,你腰间那把短刀,我怕你睡觉不舒服,就取下来放在桌子上了。”
凌熙长舒一口气,往桌上看了一眼,果然在。
“那男人说,这把刀叫莫离,听说我要买你做童养媳,就跟我说,把它送给你当我们的新婚贺礼了。”
给刀还起个名字……
不,名字不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他竟然把这送给自己当新婚贺礼?
江夜辰坐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随后故作虚弱的开口:
“夫人,你真的不过来扶我一下吗?唉……也是,像我这样的人,夫人一定避之不及,是我想多了。”
江夜辰说着,故作艰难的起身,凌熙看了看男人,虽然他是个瞎子,但似乎人并不是太坏。
凌熙扶他起身,江夜辰配合着她的步幅和身高,总算是坐回了床上。
凌熙怕他坐着太累,索性拉过枕头给他靠在身后。
“多谢夫人,夫人真是贴心。”
被夸了以后,凌熙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本……本公主也是第一次伺候别人……”
凌熙示弱不是为了别的,是想为自己争取“脱离苦海”的机会。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江夜辰。”
江夜辰……名字还挺好听的,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咳咳,不能跑偏了!
“江夜辰,你……我看你不像是什么坏人,我真的是当朝公主!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宫,我一定会让父皇好好赏你的!到时候你想娶什么样的同龄女子都可以!我现在还年纪太小,你等我长大也太浪费时间……!
这小孩,总想拿钱财来利诱他。
同龄女子?什么样的同龄女子也比不过他日思夜想的小孩,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个独处的机会,他可舍不得立刻就放她走。
“夫人,你就这么想抛弃为夫,离我而去吗?”
江夜辰说着,还不忘带上哭腔,蒙着他眼睛的布条也被打湿,凌熙看到他哭,心里竟内疚起来。
“别别别,你别哭啊!江夜辰,你的眼睛不好,你再这么哭可怎么办啊。”
江夜辰借机得寸进尺,开口道:
“那夫人你替我擦擦,夫人擦擦我就不哭了。”
这么大个男人,想不到心思竟然这么脆弱,凌熙看到枕头下露出了一角红色,她也没细看什么,拉出来就往江夜辰脸上擦去。
“不哭不哭,我擦就是了,不哭了。”
凌熙给他擦干了“鳄鱼的眼泪”,随后将手里红色的东西展开,然后愣在了一旁。
这是……肚兜?
“江夜辰,你的枕头下面,怎么会有肚兜?”
“这……是我自己穿的。”
大男人穿肚兜?谁信啊!
“江夜辰,这一看就是女人的肚兜好吧!而且你仔细瞅瞅,这上面的绣工,分明就是拙劣的很好吧!一看就不是绣娘做的!”
江夜辰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说的没错,这确实不是什么绣娘做的。
“唉……这虽然不是什么绣娘做的精巧之物,对我来说却宝贝至极,这是我心爱之人亲手缝制,每每穿着它,我都会感觉到特别的温暖。”
什么啊!心爱之人?特别温暖?这不就薄薄的连肉都遮不全四下漏风的一块布吗?还温暖?
凌熙眉头紧皱,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泛起一股醋意,这感觉让她特别不舒服。
“江夜辰!既然你已经有心爱之人了,那你为何还要让我做你的童养媳?”
“唉……你有所不知,我那心爱之人,已经不在我身边2216天了。”
2216天?他还真是掰着指头算的日子啊!
“嘶……2216天?那不就是六年多吗?我今年也不过才6岁……”
凌熙嘀咕的话被江夜辰听得一字不落。
凌熙伸手在江夜辰眼前晃了晃,看人没反应,确认他看不见以后,首先是对他做了个鬼脸,表达一下不满,接着将手里的红肚兜扔在地上,还不忘用脚踩上几下。
看到这一幕,江夜辰心里发乐,玩味的看着小孩闹。
“夫人?你在干什么吗?我怎么听到……”
“额,没什么没什么。”
凌熙心虚的打断了江夜辰的话,随即把肚兜捡了起来,塞回了枕头下面。
眼不见心不烦!
凌熙知道,让身边这个瞎子主动放她走是不太可能了,她现在身在什么地方她一无所知,她打算先稳定下来看看局势,再找到机会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
反正这瞎子眼睛看不见,只要自己不愿意,他也不能欺负自己。
心里谋划着逃跑大计,肚子却是不争气的开始报警。
“咕……”
糟,她从昨天早上开始,到现在都一直没吃东西,这该死的饥饿感……
“可是饿了?我马上就通知厨房做饭,你先吃点桌子上的点心垫垫肚子吧。”
凌熙也顾不得客气,将桌子上的点心端了下来,在宫里生活了六年多的她留了一个心眼,那起上面的一个桃酥,喂到了江夜辰嘴边。
江夜辰知道她寓意何为,面不改色的咬了一小口,随后咽下。
看来没下毒。
凌熙放心以后,开始了她的进食模式,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这还是她第一次自己吃东西,以往她吃东西,都是宫女太监们追着她哄着她让她吃。
好在这点心足够好吃,让她心中还留有些许安慰。
正吃着,一旁的男人问道:
“怎么样?可对你的胃口?”
凌熙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她太饿了,又或许是这点心真的好吃,她觉得她被这盘好吃的俘获了。
“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是在哪弄到的?”
“这是我心爱之人留下的,她开了一家点心铺,名叫雪糕铺,吃过的客人都说好吃,你会喜欢也不奇怪。”
心爱之人心爱之人!合着满脑子都是心爱之人呗!
凌熙将装点心的盘子往桌上一摔,随后愤愤开口:
“你那么喜欢那个什么心爱之人,干嘛还要让我当你的童养媳啊?”
“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切,不明白?还等她长大了?合着就是心爱之人不在了,把我买回来当一个替代品伺候你呗!还长大了就知道了,她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好吗?还说了我也不明白,我呸!
到了早饭时间,凌熙原本以为自己会吃不惯饭菜,会极其不适应,但结果却是异常的合她胃口!
说来也奇怪,这个男人家里做的饭,都是她爱吃的!
江夜辰看到小孩的吃香,只觉得满足,也不枉他这六年付出了大半的时间去学做菜。
只是,这要是饿极了突然吃太多,怕是会伤身体。
“夫人,喜欢吃日后可以天天吃,今天差不多了,再吃下去怕是肚子都要撑破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多了?”
“我眼睛是看不见,但听觉灵敏,今天夫人已经吃的够多了。”
切,小气鬼,不就吃了点你家的好吃的吗?你不让我吃,我偏吃,凭什么听你的!
60斤的小孩30斤的反骨,直到桌子上的饭菜全部被吃的干干净净,才算罢休。
江夜辰摇了摇头,果不其然,还没到中午,凌熙的肚子就出了问题,疼的要命不说,还恶心的很,不一会儿就跑了好几趟茅厕,上吐下泻,吃进去的好吃的全给吐出来了……
之前的凌熙没有过这种时候,她痛苦的蜷缩身子,后悔了早上非要和江夜辰置气。
“难受了吧?过来喝点热水。”
江夜辰说着,就伸手在凌熙脸上扒拉起来,借机摸一摸他朝思暮想的脸蛋。
“好了好了,你别动了,我自己喝,你的眼睛看不见,别倒我一脸才好!”
凌熙抱着温热的杯子大口往嘴里灌去,心不在焉的她等到嘴里感觉到苦味,才明白那不是水,而是药!
但是药早已经被她咽了下去……
“你……”
凌熙本想和他争辩什么,但是身体虚弱实在是没有心力。
“桌上有饴糖。”
果然,凌熙揭开饴糖,放进嘴里,甜味很快就把苦味覆盖了。
原来喝药也没这么困难。
凌熙想起了以前在宫里喝药的场面,在心里默默念叨:要是以前在宫里那些人机灵点,我也不会一直那么抗拒吃药了。
凌熙捂着肚子暗暗想道:
唉,要不是寄人篱下当别人的童养媳就好了,要是他是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