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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要不我还是把钱给您拿回来吧,我跟美芝我们都有工资,孩子们吃饱不成问题的,您和爹要回去的话,花钱的地方不少呢,”林长海小的时候还是在乡下待过一段时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当时那种天天吃不饱饭的饥饿感还是印象深刻的。

虽然,他跟王美芝现在养孩子也有点难,但是生活上总比要回老家的父母轻松些,大不了自己多加点班,也是能保证孩子们能吃饱的。

“唉,老大啊,这钱呢,你就放心拿着,你爹那儿还有一些,够我们在乡下生活的了,再说了,靠山村是老家,别看是乡下,但是靠山吃山 ,说起来比城里要好过多了,山上的猎物不老少呢,别看你舅爷他们当初找咱帮忙,那是他们没路子,要不然,光靠着村里人的本事,早就办成了。”

杜玉娟的话倒是让林长海想起来点什么,当初闹饥荒,靠山村也受到了波及,老支书带着村长和几个老人,一路跋涉找到了杜玉娟这里,当时带了不少的山货,来了也不是借钱,而是想让杜玉娟找人,他们想用村里的东西换粮食。

林长海当时贪玩,没太注意大人们聊什么,只是当时有个人的声音特别粗犷,让他印象深刻。

那人说啥来着,哦,对了,他说,“玉娟姐,咱们实在是没办法,才找到您这儿来的,听说咱姑爷在部队上,天南地北的有不少的战友,就想着让姑爷帮忙淘换些粮食,放心,不白拿,村里的攒了不少的野味,还有一些野山参,想要啥,只要山里有的都可以换。”

他娘当时本来想着自己出这部分钱,但是被拒绝了,那人还说:“玉娟姐,你这就是看不起兄弟们了,咱们是想托您找找路子,绝对不是想着上门打秋风,再说了,靠山村那么一大村子的人呢,不能光指靠着您呀,那书里不还说来着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姐,你只要帮咱们找到了路子,那就是帮了大忙了。”

当时老支书也在场,他也是赞同的,“娟子啊,这建国呢,是话糙理不糙,你也别推辞了,你这也马上生老二了 ,也多为你家老林考虑考虑,”

之后的话,林长海已经记不清了,反正老支书他们在家里住了三天,之后就都回去了,那一年过年的时候,靠山村给寄来了三只狍子还有一些野鸡野兔子啥的。

那三只狍子,到底是没吃上,他爹都给送到部队食堂去了,说是过年了,给大家改善伙食,不过林长海觉得野鸡和野兔子的味道也还不错,总归是肉不是。

这样一想,林长海就不再担心了 ,他娘既然说了 ,那他爹手里指定还有钱,再加他爹这体格子,回靠山村未必是坏事。

“那娘,您跟我爹回去之后,需要啥就给我来信,我每月也给你们寄点东西过去。”留在城里的好处就是,弄票方便,买东西方便,这里是省会城市,东西品类肯定是靠山村那边的县城不能比的。

“嗯,行,就听老大的吧,老婆子,辛苦你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得陪我去乡下吃苦。”林靖安见妻子还想拒绝,就打断了她的话。

“行了,你到哪儿,我到哪儿,回去我还轻松自在呢。”

“那啥,爹啊,您回去之后,要是能弄到野狍子啥的,别忘了给家里寄点回来。”这东西林长海惦记好多年了,一直没尝到过。

“瞧你这出息,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那事儿呢。”林靖安被大儿子的话整的憋气。

当年不就是没让他林长海吃到那只狍子嘛,这小子当时哭了整整一天,把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给惊动了,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吃上,林靖安送完狍子的第二天就带着部队出去驻训了,狍子当然是随着部队走啊,连家属院的人都没能吃到一口。

“不是,爹,这不是为了家里的孩子们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得吃点肉补补啊,平时发的那些肉票也就能尝个味儿,孩子们想吃肉以后就得靠您了。”林长海不傻,赶紧把孩子拉出来当挡箭牌。

“行了,老头子,老大也是为了孙子们着想,”看着林靖安的脸色不好,杜玉娟赶紧开口,“老大啊,这东西你有得等了,这才开春,靠山村的规矩是春上不上山,不打猎,要打猎下套啥的,得等到秋冬,到时候我去找你八舅爷,让他给捣鼓点。”

“哎,谢谢娘,”林长海一开始提起这个话题也只是想着驱散即将分别的伤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他娘杜玉娟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看着这个冬天家里不缺肉了。“对了,爹,那现在您跟我娘是啥情况,这回老家是啥名头啊。”

“下放,到农村接受劳动改造。”

“啊,这能行吗?”

“行,问题不大,昨天已经跟你舅爷都沟通好了,他是村里的支书,心里有数着呢,手续你郝大爷昨天已经办好了,后天我们就走了,”

“娘,这也太匆忙了,东西全乎吗?还缺啥,给我列个单子,回头我给您寄过去。”

“这些都是小事,姓苏的被临时叫回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跟你爹在这就是定时炸弹,必须尽快走,这边的东西我们带着就行了,回头有缺的东西到地方再置办就是了。”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你小子也吃完饭了,我去跟老顾说一声,明天一早捎上你,赶紧回滨城去,老婆子,你赶紧给他准备点吃的,明天路上带着。”

“行,那你爷俩聊着,我去厨房了。”

“老大,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交代。”林靖安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爹,您说。”

“回去以后好好上班,安稳待着就行,至于钱,你娘给你的存折再加上你跟你媳妇的工资,五年之内是没有问题的,不要为了钱的问题去争取什么,要低调,懂吗?”

“我明白,爹。”

“还有,平时没事不要写信联系,钱票啥的你不用管,老子自有办法,你只要照顾好你的小家就成,老二那里我会写信说明的,他不用咱们操心。”

“爹,我不放心啊,老家离滨城这么院,有啥事儿我也照顾不到...”

“能有啥事,你爹我是五十多,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了,瞎操心,小五都比你强,有事你给小五写信也是一样,实在想写就把信夹在给小五的信里。”

“哎,好来,这我就有数了。”

爷俩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林长海就出门了,他跑来一趟郝场长家,把林靖安和杜玉娟下放的手续都办好之后,又问了这其中接手的人员,知道都是老郝认识的人之后,才放心地溜达回家。

第二天一早,林长海就带着杜玉娟给的饭盒,搭乘后勤的采购车去了县里。

看着车子出了大门,杜玉娟才回了院子。

“老林,这样能行吗?要不要告诉儿子...”杜玉娟有点犹豫。

“跟他说啥,你看他这幅沉不住气的样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唉,有时候,无知才是福啊。”

“也是,就让长海好好在滨城待着吧,咱们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呢,回老家好好种地去。”

“玉娟,要是只有咱俩,苏易云愿意盯着就盯着,愿意折腾就折腾,可是现在不行啊,这农场里还有老....”

“老林,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从着姓苏的一来我就知道,咱们必须得离开才行,再说了,虽然名义上是下放,但是在老家咱有房子,还有亲戚,怕啥,”

“对,怕啥,老子三十多年前也是在家种地来着,就是大哥那里得去信说一声,我怕他万一知道消息担心。”

“放心吧,我都给去信儿了,包括老舅那里。”

“哎,这就行了,咱先把不少带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找邮局发走 ,等咱走的时候,就轻装简行。”

两人在屋里又商量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这时间定地太匆忙,林靖安来不及自己寄了,就把老郝和老顾喊到了跟前,托付给了两人。

“老郝啊,这东西你可一定记得我给寄过去,不然我可就要睡光板床咯。”

“得了吧,你,上次是谁,刚回来就给老子炫耀,说,哎哟,我家孙女可孝顺了,崭新的被褥,给我老两口睡都瞎了,再说了,老狐狸,这村里有床嘛,不都青一色的土炕啊。”

“这次能一样啊,啊,我这是下放,下放懂吗,跟探亲能一样?”林靖安并不承认自己之前是炫耀,“我家小五这么乖,老子怎么能连累孩子呢,别废话,还有你,老顾,老子的酒你可没少喝,记得盯着老郝,让他把东西给我寄过去,千万别忘了。”

“嘿,老林,你就放心吧,就冲咱哥给的那瓶酒,”老顾知道林靖安这是故意给他俩找点事情干,省得心里老是别扭。

本来这遭不应该是老林的,但是老林不走,大家都怕老领导的境况发生变化,不能让那姓苏的一直盯着农场,老林就主动提出来把他们两口子调走。

林靖安本来就是以劳动改造的名义过来的,调走也只能是下放,好在两人还留了后手,下放的地方是老林媳妇的老家。

之前老林的户口在滨城,而杜玉娟的户口一直在杜连长的老家,跟着靠山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才让他俩钻了空子。

“老林,到了地方,记得给我捎点当地的好酒。”老顾说完就离开了,食堂还有一摊子事儿呢,他得去盯着。

“行,忘不了你。”林靖安摆摆手,示意自己记住了。

“老林,这次的事儿,对不住了。”郝场长憋了半天,才出来这么一句。

“说啥呢,我这是回去享福去了,平时种地,闲了上山,还有大孙女在跟前,多美啊,当年咱们打仗是为了啥,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嘛,老郝,你以后啊,就会羡慕我了。”

知道老战友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老郝心里还是难受,他心里清楚,老林要是不走,大家都不会好过,这姓苏的娘们儿很邪性,当年胡文书就遭了池鱼之祸,差点被她害死。

“老林,你先辛苦在那待两年,老子就不信了,老天总有开眼的时候,等着姓苏的下台了,我就把你调回来,”

“老郝啊,去乡下不一定是坏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林靖安安慰这郝场长,“我走了之后,你就戒备起来吧,能不接收外人就不要接收了,老领导的安全重要。”

“我晓得。”

老郝走了之后,他媳妇中午又过来一趟,提老郝送了些票过来,杜玉娟本来是要推辞的,但是林靖安做主手下了,他心里清楚,这些不是老郝的意思,而是那位的心意。

两人离开的时候,也是搭着后勤的顺风车,等到了县里就自己买了去靠山村的火车票,临走的时候,老郝都跟林靖安说了,手续流程都已经完事儿了,就等着两人过去,对面县里负责安排的人也不是外人,让他跟杜玉娟自己安排行程。

林靖安也不客气,用老郝开的证明,买了两张卧铺票,带着杜玉娟就出发了。

三天之后,到了县城,两人先是去了供销社,采买了一番,把手里快到期的票都用了,才去找老郝说的那人。

这人就是袁鹏,袁鹏的父亲是老郝之前的领导,袁鹏是他的长子,是他跟第一任妻子生的,当时斗争环境严峻,袁鹏生下来就被托付给了当地的老乡,直到革命胜利之后,他爸才把袁鹏给认回来,但是袁鹏他娘却在剩下他的第二年就牺牲了。

袁鹏知道之后,虽然认了父亲,但是没有改姓,也没有离开养父母,袁鹏他爸也不强求,反而觉得自己的儿子有情有义,随他。

当然了,袁鹏的工作,婚姻,都少不了他亲爸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袁鹏只是副主任,但是身为正主任的高远山却很给袁鹏面子,轻易不得罪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