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中,海南的房市正如火如荼,但陆蓁却打算在这个热火朝天的时候急流勇退。
曹宝山对此十分不解,私底下跟叶恒抱怨了好几次,说陆蓁钱赚得越多胆子越小,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反而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
两人自合作以来第一次产生了重大的分歧,叶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但陆蓁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宝山,你应该听过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句话。在时代的浪潮下赚钱不难,难的是全身而退。”
曹宝山不以为然,“海南的房市才刚刚起步没两年,你凭什么断定它就到顶了?”
话不投机三句多,陆蓁没办法说服他,只能道:“我的态度很坚决,不会再在海南市场继续投一分钱!”
想起这么多年陆蓁的判断从未出过错,曹宝山有一刹那的犹豫。
但这犹豫只是刹那,他很快就被海南日日高涨的房价迷了眼。
“蓁蓁,这么多年咱们的合作都很愉快。”曹宝山不无遗憾地说道,“但既然咱们谁都不能说服谁,那就好聚好散吧。”
双方一拍即合,彼此都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唯有夹在中间的叶恒举棋不定。
时逢他们在海南的最后一个楼盘开盘,短短半个月时间,所有户型就销售一空。
这更加坚定了曹宝山拆伙的念头,但也因此让叶恒的天平开始倾斜。
大局已定,陆蓁无力回天,但走之前她依然苦口婆心地对叶恒说道:“没有只涨不跌的市场,尤其是这种借着政策东风起飞的泡沫,也有可能因为一个政策而破灭。叶恒,赚到手里的钱才是自己的钱。”
叶恒知道这话有道理,可想想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心里又存了侥幸,“我知道,谢谢你蓁蓁,我会多注意的。”
陆蓁没再多说,收拾好东西就出了公司。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了公司楼底下,却不见何腾飞的踪迹。
陆蓁正在疑惑,就看到一道如松般挺拔的身影正懒洋洋地靠在车头。
男人宽肩窄腰,黑色的背心和扎到军靴里的迷彩裤轻松地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身线,英俊锋利的眉骨下眼神却有几分慵懒,像一只正在打盹儿的猎豹,危险又迷人。
“孟淮安,你怎么来了?”陆蓁眼前一亮,想也未想就冲了过去。
但在离他只有咫尺之遥的距离,她又猛地停顿了下来,像是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男人毫无顾忌地拽住她的双臂,承受住她的惯性冲击将人带到了怀里,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原地转了几个圈。
“想你了,所以特意来接你回家,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你的拐棍呢?”陆蓁东张西望,却没有发现拐棍的踪影,一颗心顿时激动得差点跳出了嗓子眼,“你的腿......你这是全好了吗?”
“嗯,全好了。”孟淮安将脑袋搁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嗅了嗅,薄唇却故意凑在她耳畔,吐出暧昧又湿热的气息,
“媳妇儿,这两年委屈你了。以后你可以想用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了!”
陆蓁瞬间脑补了一些黄色废料,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片。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孟淮安,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档子事?”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他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这一次连气息都乱了,“难道你不想吗,嗯?”
陆蓁从他刻意夸大的调侃语调察觉了一些端倪。她略一沉思,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我和他们拆伙的事你都知道了?”
孟淮安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别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还有我呢!”
陆蓁失笑道:“你这是专程飞过来安慰我的?”
“嗯,毕竟是合作了那么多年的伙伴,我怕你心里过不去。”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温柔异常,“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就算所有人都不站在你这边,我也会是你最忠诚的追随者。”
“傻瓜,有你在,我就没什么过不去的!”陆蓁鼻子有点酸,却并不解释。
人世浮沉,来来去去。
有人留下,自然也有人会离开。
但只要有眼前这个男人在,她的心就永远安定如初。
陆蓁伸出双手用力环住孟淮安劲瘦的腰肢,将脑袋深埋在了他的怀中,“孟先生,恭喜你痊愈,这两年辛苦你了!”
没有人知道孟淮安这两年的复健之路有多艰难,也没有知道他为了重新站起来付出了多少汗水与努力。
那一遍又一遍摔倒再重来的痛苦下,藏着他坚韧不拔的品质,更藏着他对她的承诺与责任。
就如同他们这一路走来,也许有挫折,也曾磕磕绊绊,但却从未放弃过!
“只要有你在,无论再苦再累我都觉得值得。”孟淮安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媳妇儿,咱们回家吧?”
“好,咱们回家。”
陆蓁订了当天的机票直飞京市,在机场却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人。
十几年没见,陆蓁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打扮妖娆艳俗的女人,就是她上辈子的仇敌陆嘉兰。
时光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些岁月的风霜和痕迹,但她又似乎过得没有陆蓁想象的那么糟糕。
她手里挽着一个浑身上下戴满了金项链和金戒指,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上极尽谄媚,眼底却没有半分情意。
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但下一秒,陆嘉兰又昂起脑袋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帅气逼人的孟淮安,问道,“该不会是遇到你的老情人了吧?”
“三爷这是笑话我呢,我的老情人不是你吗,哪还有别人?”
陆嘉兰神色不变分毫,语调却极尽矫揉造作,让陆蓁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也不管四周还有往来的人群,照着中年男人脸颊就亲了一口。
“三哥,你该不会是后悔了,不想带我发财才故意找茬的吧?我可是把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这次的地皮上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中年男人十分满意她的这番做派,大掌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笑道:“小骚货,你三爷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我说了带你发财,就不会少不了你那一份的!”
“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了。”陆嘉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擦了擦嘴唇,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知道我对你好,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地笑道,“兰兰,咱俩找个时间去把证扯了吧?”
陆嘉兰猛地一怔,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三哥不嫌我是个二进宫的人,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吗?”
中年男人果然愣了愣,尴尬地笑道:“怎么会!”
陆嘉兰在心里冷笑。
这狗东西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
等她借着海南房地产这股东风翻了身,她非要一脚踹了这个老东西,找个年轻力壮的帅小伙不可!
结婚?
做他的春秋大梦!
别说她陆嘉兰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就算真有那么一天,那也不会是这个到处留情的老东西。
等她赚了钱,一定要养他十个八个的小情人,夜夜笙歌,天天醉生梦死!
心里这么想着,陆嘉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的惊鸿一瞥。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孟淮安和陆蓁这个小贱人依旧恩爱如初。
这几年她时不时就会在报纸上看到陆蓁的消息,什么“华国最美女企业家”,什么“全国十佳杰出青年企业家”的名头像是不要钱似的砸在她头上。
老天对她如此厚待,仿佛全天下的气运都被她一个人给独占了,这让陆嘉兰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但她已经不是年轻时那个莽撞冲动的陆嘉兰了,这些年的浮浮沉沉让她明白了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不能碰石头的道理。
不过没关系,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夫妻恩爱有什么好羡慕的?
这些年她阅男无数,而陆蓁却只能吊死在孟淮安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单从这方面来说,她简直比陆蓁强上百倍千倍!
心里这么想着,陆嘉兰又觉得方才那些没来由的羡慕只是自己的无病呻吟。
感情什么的都是假的!
要是陆蓁没了钱,指不定孟淮安早就一脚将她给踹了!
所以夫妻恩爱只是假象,归根结底还是陆蓁不差钱的原因。
等她发了财,她也可以像陆蓁一样找个对她忠心耿耿、言听计从的帅小伙。
陆嘉兰迅速压下自己满肚子的酸水,一面“嗯嗯啊啊”地敷衍着身旁的死胖子,一面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陆蓁。
只一眼,她心里的酸涩与艳羡又再次翻腾了上来。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孟淮安正半蹲在陆蓁面前,替她系散掉的鞋带。
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中相视一笑,那一刻,周围的喧嚣仿佛全都成了他们的背景色。
孟淮安眼底的温柔几乎溢了出来,即便隔了遥遥的人群,陆嘉兰也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他的专注与深情。
陆嘉兰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样纯粹的感情,是她穷其一生也得不到,是她即便亿万身家也买不来的!
羡慕吗?
自然是羡慕的。
如果重来一次,她也想像陆蓁这样,守着一个人白头到老,恩爱不移。
但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卖!
既然这样的感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她能做的便是抓住当下。
陆嘉兰漠然地收回视线,步履坚定地朝着那个欣欣向荣的充满了财富与机遇,也布满了陷阱与风险的地方大步走去。
她可能在那里乘风破浪、咸鱼翻身,也可能再次陷入狂风骤浪之中,一无所有。
但是没关系,这就是人生,充满了机会也充满了变数。这才是生而为人最精彩刺激的地方。
她是一个天生的赌徒,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放过每一次机会。
(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咱们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