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青儿像往常一样,端着熬煮的稀粥来到侧屋,准备给伤重的男人的投喂。
她每日都起的最早,要先去做好饭,然后伺候小姐梳洗,都妥当之后再来侧屋。
“哎呀!大懒虫,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咯!姐姐给你吹凉凉再喂你哈!”青儿嘟着嘴巴,刚进门就打趣着。
反正那人听又不听到,也无法做出回应,全当是自娱自乐。
可当她捧着瓷碗来到床头时,当即变了脸色,慌忙将被子翻了又翻,榻上空无一人,她惊声道:“小姐!诈尸啦!”
溪流边。
这里环境静谧,小溪离木屋只有二三百步,三面环林,进出只有一条小道,倒是个天然的隐居之地。
根据猜测,这里应当是狼汤渠的下游支流,就是不知是何地。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水中探出,他胸膛裸露,在初阳的照射下显得光华无比。
“呼!舒服!”吕布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溪水,非但没给他带来不适,反倒体内的血液更加沸腾,由内至外散发着热感。
躺了不知几日,浑身臭烘烘,混杂着血腥味、药草味、汗液味,还黏糊糊的,实在是让吕布忍受不了。
因此,这才一刚有起色,能活动了,就迫不及待的泡入溪水中,轻轻擦拭着身体。
“哗啦”一声,他整个人从水中站起身来,溪水顺着不着片缕的躯体滴答流淌,随后缓缓朝岸边走去。
也就是他体魄异于常人,若是别人,伤势如此严重,别说下水了,正常行走都颇为艰难。
“大懒虫!”呼唤声由远至近。
只见一名娇小的女子慌里慌张的跑来,在她身后还静静跟随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步子轻柔缓慢。
吕布怔怔望着走来的两名女性。
“啊!流氓!天呐!”青儿跑的最快,她这辈子一直都在服侍小姐,哪里见过男人的裸躯,特别是还那么的威猛雄壮,当即就红了脸,赶忙捂住了眼睛往回跑。
边跑边喊着:“小姐!快捂着眼睛,有脏东西!”
“青儿,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女子眸子中闪过一丝焦急,却隐藏的很好,事实上她也不知自己在急什么,就这般鬼使神差的跟着青儿来了。
她瞥过眸子,正好看到岸边在阳光照射下的刚硬躯体,唯一露在外面的瞳孔猛然一缩,旋即俏脸儿滚烫不已,嗔骂一声赶忙将头扭了过去。
岸边的吕布还在出神,就是她们救了自己?
这恩情,可得好好答谢才行。
可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垂下眸子望着翘首伫立的小兄弟,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身上燥热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吕布慌忙躲在草垛后面,拿起盖在上面的干净衣衫穿上,这才若无其事的走出。
再打眼望去,哪里还有两个女子的身影?
他抹了抹鼻子,稳住心神朝院落走去。
我堂堂吕布可不是流氓,真不是!
……
初回院落,吕布就见两名女子正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将目光抛向自己。
同时,院落之外也多了之前未曾见过的侍卫,大概有十余名。
各个都披甲执剑,眼神尖锐,不善的盯着自己,满是戒备。
吕布自嘲一笑,看来他们对自己还是有防人之心的。
刚一苏醒,就召来护卫。
这些护卫此前应该在周围的林子里驻扎。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这属于正常操作,若是什么都不防范,两名弱女子就这么与一陌生大男人相处,那才是傻白甜。
可那位小姐是谁呢?
出行能够带上十余名带甲护卫的,定然非富即贵,寻常人家女子可没这配置。
“在下可否进去?”吕布一袭长衫布衣打扮,仿佛回到了昔日做主簿的时候。
他颇为客气的拱手朝院内喊道。
院落内,青儿朝女子点了点头,似乎交流完毕,她声如黄鹂,清脆道:“敢问将军能否报上名来,是哪里人氏,缘何受伤落水?”
吕布笑了笑,似早有准备,轻声道:“在下并州人士,名唤吕原,是上党太守张杨麾下的部将,在与西凉军的交战中不慎重伤落水。”
“哦,在下尚未谢过二位姑娘救命之恩,现身无长短,只好先行口头答谢,待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备厚礼感谢。”
说完,他眸子极为真诚的凝视着那凝视着自己,戴着面纱的女子。
虽说只能看到一双似秋水般的眸子,但目能通神,大概还是能察觉出这女子的容貌非庸。
女子漂不漂亮,要看眼睛。
眼睛若是通神,不一定漂亮,但若是不通神,必非美人。
青儿轻啐道:“我看脏东西挺长的……”
旋即转头看了眼自家小姐,后者微微点头,确实是并州口音不假,大概所言非虚。
“让他进来吧,你们先退下。”青儿当即吩咐。
院前护卫四散而去。
吕布深深的看了这群护卫一眼,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在自己说出是与西凉军交战受伤过后,这些人眼中的敌视少了许多。
他随之进入,努力让自己凌厉的面庞变得和蔼,抱拳笑道:“敢问小姐尊姓大名?”
“我……”女子眉头皱了皱,才细声细语道:“小女子姓任,唤红儿,你可以叫我红儿姑娘,这位是我的侍女,青儿。”
“任红儿……”吕布喃喃自语,微笑道:“谢红儿姑娘救命之恩。”
对于任红儿的遮面纱,他虽有些困惑,却也没多问。
二者并不熟悉,对方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贸然问人家私事,有孟浪之举。
还让人以为你生了什么不轨心思。
“喂!你就只谢小姐啊!还有我呢!这几天,可都是本姑娘喂你吃食呢!”青儿瘪了瘪小嘴儿,不满的看着吕布。
吕布失笑不已,接着抱拳道:“吕原谢过青儿姑娘救命之恩。”
“哼!这还差不多!”青儿悄悄打量着吕布,洗浴过后换上长衫,显得这个男人既英俊又干净,挺拔的身躯与姿态,越看越让人觉得心跳的快。
吕布心中疑惑,他的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着任红儿,这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
可那双眼睛里,并无杂念,有的只是迷茫。
“咴咴!”一声嘶鸣打破了古怪的氛围,赤兔摇着尾巴,企盼的望着自己的主人。
吕布眼神微动,他早就看到了赤兔蹄子上的竹板,深感这女子倒是心善,不但救了自己,还救了赤兔。
日后若有机会,得好好保护她才是。
他正欲朝赤兔走去,只见任红儿也随之挪动脚步,与看向吕布眼神中的茫然不同,她看着赤兔的目光中满是喜爱。
“敢问吕原将军,这马儿有名讳么?”任红儿轻抚着赤兔的脑袋,显得尤为亲昵,不知不觉间,话也多了起来,眉目含笑望着吕布。
吕布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旋即眸子一亮,道:“嗯……实不相瞒还未起正式的名字,若是红儿姑娘喜欢,不如你为它取个名如何?”
任红儿竟认真思考起来,打量着赤兔,笑道:“不如,叫它‘骓’,可好?”
听得这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吕布的心脏,他轻声道:“为何叫骓?”
“因为……其实小女子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熟悉,脱口而出咯。”任红儿痴痴一笑,目光中的星辰仿佛要将吕布吞噬,她静静地凝视着吕布,不自觉的感到俏脸儿发烫,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可惜它不是黑色的……”
“咴咴!”赤兔似乎喜爱的紧,它轻挪着庞大的身躯走到吕布身边,衔住了他的手掌,慢慢的将手拉到任红儿的秀发上。
“咴咴!”赤兔高亢的嘶鸣一声,兴奋的跳了一下,可紧接着就垮了下去,蹄子好痛!
吕布怔怔的望着自己的手,沉默无言,赤兔喝醉了?
任红儿也茫然的看着吕布,她翘首凝视着男子的眼睛,那股熟悉感与止不住的感情快要彻底决堤。
为什么?
她的眸子愈发朦胧,直至布满了水雾,到底为什么啊?
最终,她睫毛眨动,轻轻合上眸子,细细感受着抚摸自己秀发的温暖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