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膛里的柴火虽然没了火焰,却在不明显的燃烧着。
大锅里的水很热很热,散发着白面馒头的香气,一点都不脏。
甚至于很多贫苦的村民家里,这些蒸馒头余下的汤都是拿来当水喝的。
即使嘴里是热水寡淡的味道,都会因为鼻腔里充斥着白面的香气而感到美味。
用这些水来洗澡,可以说是一种奢侈,大多数村里的小伙子在夏天都是去河边随意冲一冲冷水过个身子。
程山担心小知青身子单薄,洗了水容易着凉,方才提出叫小知青这样洗澡。
“真的嘛?”阮柯不是在质疑程山,是单纯的惊喜自己在这个年代夏天还能用热水洗澡。
刚刚穿过来的几天在城里,这个世界的父母虽疼爱他,也不是能到每天用热水洗澡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热水擦擦身子。
“你真好呀,程同志。”阮柯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面,满脸赞扬的看着程山。
程山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漂亮,这么会夸人的小知青呀,一下子被夸得迷迷瞪瞪的。
晕乎乎的站起来,腿都站不稳的晃了下,浑身上下全是劲儿,“我给你把木桶搬到院子里,等会掺点冷水就洗。”
农家的院子都四四方方的,院子周围全是屋子挡着,到了晚上也不会有人来家里,大家大多时候都休息的很早。
村民们会给家里的小孩儿买个大木桶,往里倒水就放在院子里洗,只有天冷的时候洗澡才会在屋子里。
在院子里洗水撒地上就撒了,运水什么的也方便。
程山轻松一抱就把大木盆捧到院子中央,盆不是很高,估摸着坐下去就到腰那里那么高。
先往里面加一桶热水,再掺点冷水,程山摸一下,温度好像差不多就喊阮柯出来洗澡。
外出打猎的,眼神都好使,程山瞅见阮柯手上抱着毛巾还有换洗衣物,那些个换洗衣物都是白天穿的那种西装料子,穿着睡觉指定是不舒服又容易起皱的。
程山给没什么生活常识的阮柯解释一遍,“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有些之前穿的干净衣服,拿来给你当睡衣。”
“不嫌弃呀,程同志愿意借我衣服就很感激的。”阮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他总是很担心自己嫌弃他,又不知道怎么打破他这样的小心,只能选择给予他更肯定的回答。
“行,那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脏衣服就放这个盆里,我明天给你搓。”程山回了自己的屋子给阮柯找衣服。
手、手搓衣服???008的机器脑袋要被吓晕,这这这,是要吓鼠统统我啊,这个世界进度这么快的吗?
程山的身子长得很快,每段时间都要去城里打布料,少年时的衣服布料少,拆了几件不够打现在一件,又舍不得扔掉,索性就放在家里放着,没想到现在派了用场。
样式就是村里大家伙常穿的老头背心,裤子也是便宜布料的大花裤子,不过胜在布料清凉,摸上去滑溜溜的。
阮柯的衣服已经脱了,坐在盆里背对着程山屋子的方向,用毛巾沾了水往身上擦。
大木盆旁边还贴心的放了两个桶,一个桶热水,一个桶冷水,阮柯冷了热了都可以自己调节。
程山推门出来的时候,眼里只能望见院子里盈盈白的那片背,眼神像被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来。
低着头全程盯着脚尖走到木桶那,把衣服搭在木桶上就步履匆匆的离开,跟后面有鬼撵着似的。
毛巾沾水的哗啦声明显的很,简直比屋外树上的蝉鸣声都要引人注意!
简单擦了点香皂冲一下水,阮柯就洗好了,换上程山给拿的衣服,尺寸刚刚好的合适。
“程同志,我洗过啦。”阮柯叫唤着猎户先生。
程山的声音闷闷的,从屋里传来,“好,你放那,我等会去洗。”
阮柯一身清凉的走进屋子,洗完澡以后,身上的暑热少去了不少,晚上温度低了些,反倒没那么热的慌。
屋子里床上的凉席被程山换了出来一个更好的,枕头也又拿出一个放在床头,大床上放了个薄薄的毯子。
程山在弄着衣柜不知道干些什么,就是不正面对着阮柯。
“程同志,你干什么呀,快去洗吧,不然水凉了容易感冒。”
正在忙活的背影一僵,头也不回往外走,“好。
程山洗澡更简单,他站在大木盆里,掺了点温水从上往下一倒,抹点香皂再往身上倒桶水,就算是完事儿。
将洗澡水往外院子外倒掉,程山恢复自然的喊阮柯出来乘凉。
没有被污染过的农村,黑黑的天幕上挂着明亮的星星,半牙月亮的光束往院子里撒,伴随着淡淡的清风和些许的蝉鸣,两个人坐在院子里闲聊。
程山拿着老式的蒲扇扇风,风儿没有吹像他这边,反倒向阮柯那儿跑去。
随意聊一聊各自的生活,算是互相熟悉一下对方的情况。
阮柯知晓程山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就因故去世了,家里的老人身体不太好,跟着相携离去,留他一个人独自成长到这么大。
心脏一丝丝的抽痛,明明是很平淡的叙述口吻,说的却叫阮柯哗啦啦的往下掉眼泪。
一下子让程山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上山打猎说的太恐怖了,乖啊,我不讲了。”
程山手足无措的学着母亲幼时安慰自己的样子拍阮柯的背。
泪珠挂在阮柯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他一边哽咽一边说着,“不恐怖,以后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保护你的。”
泪水涟涟的小知青离了人恐怕自己都照顾不好,在这里承诺着要保护他,任谁看都会觉得荒唐。
程山却荒唐的相信着小知青说的话,他想必是疯了魔。
其实那段需要人帮助的时光早就过去,村民们虽有善心但是还是要顾好自家,只是偶有帮助,程山有能力了以后打猎到一些东西回馈他们,算是还清了。
人们总是会对一些威胁不到自己的事情保持善意,他们可以给程山送粮,但不愿让家里的小孩儿跟他走的近,一家人去了只剩他,多少有点邪性。
从父母去世,程山都是孑然一身,头一次有人要陪他,他的心有些许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