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俞府离皇宫就不远,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宫门处,二人下得车来,后头俞家兄弟的马车,也赶到了。大家都到各自该站的位置上站定。时辰一到,在鸣鞭开道的声音中,鱼贯行入金銮殿。
大朝会是正式严肃的,文武百官依礼叩拜二圣,叫起后便按部就班的站好。有事起奏的就奏,没事上表的就端好自己的笏板,支楞好耳朵,听着旁人扯皮掐架。
等前头那些官员都说的差不多了之后,陈尚书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帝后见礼,然后慢条斯理的摸出奏折,唇角含笑的把魏尚书给告了。
“陈欣你简直是无理取闹!这我们两部不还正在协商之中吗?怎么就是本官硬扣着税收不放了?你怎么这么会含血喷人?”
魏鼎峰就是当初,俞墨在户部任职的时候,在他手底下的户部右侍郎。本来李老爷子是把俞墨当成接班人来栽培的,谁知道一时用力过猛,人家直接跳过了二品尚书的位置,直扑一品丞相的位置去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也算年轻有为的右侍郎给拎了出来,重点培养。然后魏鼎峰就接了李老爷子的班,成了苦逼的户部尚书。
其实他只比俞墨大了不到十岁,如今却被摧残的看起来像个50多岁的小老头,也怪不得商部的官员们一气起来,就恨恨的骂他老匹夫。
“魏尚书此言差矣,本官怎就是无理取闹了?我商部主管天下行商之道,关于如何征收商业税之权,自该由我商部执掌,毕竟一事不烦二主。何必多绕一步,再与户部交接账目呢?到时候直接把税收归入国库即可。如此商部方便了,户部也省心了,岂不两全其美?”
“美什么?美的只有你们!自古以来收税之权,都是在我户部手中。凭什么你商部说一声,就能把我户部的职权给拿走?”
魏鼎峰针锋相对。
“自古以来是有多古?那自古以来还没有我商部呢,如今不也有了?此一时彼一时,与时俱进的道理,魏大人您不清楚?”
陈欣据理力争。
两位尚书吵的面红耳赤,然后双方下属也纷纷加入了进来,两方官员撕得不可开交。叫其他五部的人看足了热闹。
最后还是看不过眼的帝后拍板,喝止住这些恨不能如泼妇骂街一般,毫无官员仪态的臣子。
双方各被训斥惩戒,到最后还是商部险胜半子,他们立下了明年必让国库翻上三成的军令状,这才拿到了商业税收权。
户部全体官员气的直瞪眼,可他们也没招。谁让他们没本事搂钱呢?只能干吃这个哑巴亏了。
唉,这下子商部这棵摇钱树,就算是彻彻底底的脱离户部自立门户了。想起来魏尚书都心痛的无法呼吸。有钱的户部和没钱的户部,它能一样吗?
户部这些人下朝的时候,都是捂着心口回户部衙门的。可把商部的这些损色儿,给瞧出大乐子来了。
该!叫你们这些年看不起我们,敢笑话商部是一群乌合之众。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玩意儿。以后咱们就各凭本事走着瞧,也好叫你们知道知道,谁手里有钱,谁才是爷!
下朝之后,陈欣被皇后召到了文华殿。这么些年了,难得她们之间的情谊,居然没起什么变化。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皇后还是昭华,尚书还是素素。
“你尝尝这刚供上来的新茶。要是喝着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些。”
陈欣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会品茶?喝着不苦涩的,我就觉得是好茶。”
“你啊,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识货,一点长进都没有。”
叶云衣笑着损了她一句,她比陈欣大了一岁,许是操心国事太过劳神,虽说是样貌没怎么变,可青丝之中已然掺杂着几缕白发。昔日震慑诸国的这位马上皇后,也在眉梢眼角之中显出了一丝风霜。
“怎么就不长进了?我如今就能分清楚北疆野山参跟普通人参的区别了!”
这话叫她说的,骄傲了一脸。给伺候在一旁的宫令春晓都逗笑了。遂一边给斟茶倒水,一边笑着打趣。
“尚书大人果然是极好的心性,那您快尝尝这新茶跟旧茶可有什么区别?”
“谢过春晓姐姐,如今还能得我们宫令大人亲自伺候着喝茶的官员,估计也就是我陈某人了。荣幸之至!”
瞧瞧这油嘴滑舌的样子,那俞家六少爷可不就是随根了吗?春晓笑着带宫人们行礼退下,殿中只剩下这对君臣品茗闲谈。
叶云衣看着好友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心中感慨万千。伸出右手以指背轻轻抚过她娇媚的脸颊,还是那般润滑的手感,如花瓣一般柔软美好。
陈欣眨眨眼睛,无奈的瞪了她一下。
“好好的你摸我干嘛?回头那两个男人又瞎吃醋,别招事儿了。有话坐那好好说。”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素素你这美貌,真的很得天地钟爱。十几年了,丝毫不见一点老态,委实是叫人羡慕的。”
心里咯噔一跳,陈欣与她对视良久,直到确定了她眼中就是那个意思之后,才微微抖动了下唇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
“我已经尽力了,如今都不敢穿戴鲜亮的衣衫,也学着那些三四十岁妇人们的妆扮神态,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别怕,有我在呢。”
叹息了一声,叶云衣伸出手,将她依旧胆小的闺中蜜友,轻柔的搂进怀中。
“你容颜不变的事情,俞墨知道吗?他是什么反应?跟我说实话。”
“他知道,也说叫我别怕。昭华,我是不是真成妖怪了?”
闷在她怀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的哽咽。
“瞎说什么呢?你这分明就是驻颜有术。是我给你的宫廷秘方,再加上你自己天生丽质,才会比别人老的慢一些,知道吗?”
“什么?”
懵逼的从她怀里撤出来,一时间没听懂好友的话。叶云衣就又重复了一遍。
“不论谁问你都要这么说,是从皇后手中得到了驻颜秘法,再加上你自己生来美貌非凡,所以才比旁人老的慢。”
“昭华……”
两颗眼泪如珍珠一般从她眸中滚落,瞬间模糊了面前这端庄威严的女子身影。
“你这丫头方才在金銮殿上,不是跟人家撕咬的很厉害吗?如今怎么又哭上了?哪里还像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陈尚书啊?快别哭了。”
好笑的伸手为她拭泪,谁知道竟然把她的脸给揉花了。
“啊,别擦别擦,我脸上化了妆的……”
看看她眼角周围露出的嫩白,叶云衣怔怔的低头又看看自己的手指,果然指尖沾上了一抹浅浅的暗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