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夫人最疼奴婢了,什么时候动过我一个手指头?奴婢是高兴的!呜呜,夫人,杜若不想那么早嫁人,就想守在夫人身边。”
“好。我们小杜若就跟着我,什么时候遇到如意郎君了,咱们想嫁了再嫁,好不好?快别哭了。”
陈欣哄着她,心里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一个初中生啊,这还是个花骨朵呢,确实是没到她该绽放的年纪。
知道这个世道上,苦命的女子很多。她能力有限,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身边的这些可爱美好的女子们,过的舒心一些吧。
“多谢夫人!”
杜若一边赶紧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谢。陈欣就开着玩笑的安慰她。
“谢什么啊?难为你们一家子愿意从高门大户的平王府,到我这小破庙里来安身。要是再不能给你行些方便,那我良心上哪过意的去?”
“夫人,您切莫要如此认为。奴婢与您实话实说,当初王管家选仆从的时候,是我爹花了银钱,才把我们这一家子送过来的。”
小丫头这么一说,还真挑起了陈欣的好奇心。
“这是为何呀?在王府当差多好啊,人家不都说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吗?这王府可比宰相家的门楣还要好些吧,昭华的性子又不是苛待人的那种,你们为何要出来?”
杜若眨了眨眼睛,嘴唇蠕动了好几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王府是很好,主子也心善,向来都是赏罚分明,从不曾苟待过下人。更何况我们还是王妃娘娘的陪房,我爹娘大小也是个管事,我与姐姐都是二等丫鬟,所以日子过的也挺好的。”
“那为什么…?不对呀,我怎么没看见你姐姐?”
陈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小丫头的眼泪刷的又流了一脸,哭的语不成调。
“我姐姐死了,她还没满十八岁呢,就死了,为男人生孩子生死的。结果还没出三个月呢,那家人又续娶了一房,奴婢爹娘连个公道的说法都没办法去讨。
他们家也是府中的管事,同在王府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看着那家子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却不能有任何的微词。除了我们自己,谁还记得我那可怜的姐姐?
娘她哭的眼睛都要坏了,所以我爹才想着全家换个地方,避开伤心之所。”
原来是这样。
陈欣沉默的拍拍杜若的小手,怪不知道这丫头天天把自己看的这么紧,恨不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因由。
痛快的哭了一会儿,杜若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用手绢擦干净眼泪,这才端正了神色,起身行礼告罪。
“奴婢无状,请夫人责罚。”
“好了你这丫头,咱们这又不是在外面,如此讲究做什么呀?快过来扶我一把,腿麻了。”
小丫鬟听她这么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不能在主子面前言行无状的仆从规矩?她赶紧弯腰将主子搀扶起来,嘴里不住得絮叨。
“奴婢就说别过来溜达了嘛,您非要来。瞧瞧现在都六七个月的肚子了,哪儿不得小心着些呀,万一要是脚下不留神,磕着碰着的了那还得了?夫人,您要是再不听话,奴婢以后可就要去老爷那儿告状了。”
瞧瞧小丫头这绷着的一张俏脸,是多么严肃,还真怪唬人的。可见是叫主子给惯坏了,哪里还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谨小慎微?现在这嘴呀,是见天儿的唠叨,都恨不得变成老嬷嬷了。
十五岁的年纪,操着五十岁的心。每回看见这小孩子装成大人的那副老成样,陈欣都乐的不行。
“好,你家夫人知道了。不劳烦我们杜若姑娘,巴巴的跑到主君面前去告状了。”
“您还在逗趣儿,奴婢说的是真的!”
“知道,知道。我也说的是真的,这不就跟你回去了吗?来,小杜子,扶本安人回去歇着。”
“什么小肚子呀,还小肠子呢!奴婢好歹也是个女子,您能不能别瞎起这么些个诨名?要传出去了,奴婢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杜若不依的撅着小嘴。
“行,小若若行了吧?快别撅着嘴了,刚刚还说自己是大人了呢,这就又变脸了?又哭又笑,鼻子冒泡。”
“您又笑话奴婢……”
主仆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到同心苑。
将人给搀到贵妃榻上坐下,蹲下身替主子脱去鞋袜,扶着她倚靠在软枕上,又匆匆的走到铜盆前面净了手。
然后端来温凉的蜂蜜水,打开糕点盒子,在旁边的小案上一一摆好。杜若这才拾起放置在一旁的绢扇,轻缓的给主子摇扇生风。
整套动作干脆利索,陈欣这么两个月下来,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被她照看,倒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别扭了。
伸手拿起糕点自己吃了一块,又递了一块儿给小丫头,杜若笑的小酒窝都露了出来。一边打扇一边说道。
“谢夫人,奴婢不饿。您自己吃吧,千万别饿着咱家小姐。”
“怎么就饿着你家小姐了?你看看我这一天都恨不得吃八顿,快胖成球了都。你们都不关心我,天天就知道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的。杜若你跟着他们学坏了,你知道吗?哼!”
说完略略不忿的收回爪子上的糕点,阿呜一口塞进嘴里。你还别说,这江南坊的点心就是好吃,跟昭华府里的糕点师傅有的一拼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呀。
“您看您,这又跟小姐争上了。也不怪三夫人天天呲嘚您,哪儿有夫人您这么当娘的?外人要是知道了,不得笑话死?”
“哟,还知道呲嘚人了,你这是学会说宁州话了?跟谁学的?”
又垫了几块糕点下去,陈欣端着蜂蜜水,一边喝一边随口闲聊。
“跟二小姐学的呗!她如今官话还说的带宁州口音呢。课业就先不提了,女红学的是一塌糊涂,给嬷嬷她老人家都愁的不行了。嘻嘻。”
“嗯?这几个小丫头,府里不是给请了先生吗?怎么还会劳动嬷嬷去教她们?”
陈欣端着茶盏停在唇边,闻言一脸疑惑的问道。杜若手上动作不停,也不耽误嘴上回着话。
“是请先生了呀。可那是教课业和女红的先生,这教规矩礼仪的不是一直都没请到吗?嬷嬷她老人家自己说的,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她来教导。争取让几位小姐们,能最快的学好礼仪规矩。”
这些话是杜若给修饰过了的,实际上,人杨嬷嬷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是怕下一辈的这些小姐们,会被那个特别能装的夫人给带跑偏了。才想着自己亲力亲为的教导,别等到她们长大嫁去夫家之后,再丢了自家府中的脸面。
别问为什么这么上心,问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跟在这个砸了自己招牌的夫人身边,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