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王爷他们已经走了。”
叶云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抖开了新得到的制糖法,来回看了好几遍,才语气轻幽的说道。
“夏意,你把这方子重新抄一遍,回头交给叶九,让她找人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是,奴婢这就抄录。”
从主子手里接过方子,夏意扭身走到一旁的桌案上坐下,铺好纸张开始提笔。抄好之后,拈起墨迹未干的秘方开门离去。
屋子里很是安静,叶云衣一手撑着额头,凝神闭目。三婢静静的陪在一边。
“叶七那边如何了?”
“一切顺利。这几日便该回来了。”
说着春晓从怀里摸出封信件,双手呈上。“主子,今日下午刚收到的信,大爷那边送过来的。”
接过来拆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叶云衣眼中难得露出了一丝兴味。
“明日春晓帮着安排府中庶务,秋澄和冬韵陪我回一趟侯府。”
“是。”
没去管知岁居是怎么闹腾的,反正落霞院里的人,一夜安眠。第二日用过早膳之后,一辆马车从平王府驶出,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了,位于西直门主道旁的,安远侯府大门口。
冬韵上前叫开门后,叶云衣提裙跨过门槛,一路连个停顿都没打,直奔老侯爷住的院子。
荣威堂。
老侯爷叶怀恩,已年逾古稀,但是耳不聋眼不花。年轻时征战沙场多载,练就一身不凡的武艺。如今虽已老迈,但是身子骨仍然健朗的很。一顿还能干个两碗肉下去,瞅着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估计不成问题。
早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子便在厅堂端坐等着。他的眉头不由得蹙起,一大早上的这丫头突然回来,是又要作甚?
“祖父。”
叶云衣进门便行了一礼。
“起来吧。”
等孙女坐下之后,老侯爷才一脸奇怪的看着她问道。
“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有事儿啊?”
“嗯,我昨日收到了大哥的信。祖父您过目。”
叶云衣神色平淡的从袖中摸出信件递出去,老爷子狐疑的伸手接过来。什么信件值当她大早上的往娘家跑?
直到看了信后,气的他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桌案上!
“混帐东西,岂有此理!你那老子这些年,眼珠子是被狗屎给糊住了吗?瞧瞧他宠出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呵,吃兵血!倒卖军饷!那王八犊子这是要挖我老叶家的祖坟啊这是!”
叶云衣相当淡定的,瞟了眼老爷子那气的直翘的胡须。非常孝顺的开口提醒。
“祖父,先消消气,接着往下看。”
下人们早已经非常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那分外气怒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厅堂。
闭上眼,狠狠的将满腔怒火压制住。来回吐纳了好几次,老侯爷才睁开眼睛看着孙女。
“你要作甚?”
“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叶云衣声音清冷的,仿若事不关己。
老爷子的眼睛眯了眯,神色变的有些不善,语气也不复刚开始的温情。
“叶云齐再不是个东西,你也莫要忘了,他亦是你同父所出的嫡亲兄长。”
“嗯,我没忘。就是不知道,当初他派人追杀我的时候,可也曾记得,我是他的亲妹妹吗?”
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锐利。她淡漠的抬起眼眸与其对视,眉头都没见皱上一皱。
这个孙女竟然成长的如此之快,果然不负她从小受到的教养。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一出,这就是他叶家妥妥的皇后啊!可惜……
想到这里,老爷子惋惜又遗憾。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垂下了眼皮。
“你预备怎么办?”
叶云衣挑起嘴角,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的说出四个字。
“大义灭亲。”
“不可!”老爷子摇头。
“不说此举会妨碍到叶家的名声,就是对你的身份,和云修还有云飞的日后仕途,都是没有任何益处的。你再想想。”
“无妨,这点儿污名,我扛的起。”
她云淡风轻,老侯爷气的直瞪眼。
“我安远侯府,扛不起!”
“祖父您说笑了。当初您那儿子以妾为妻的时候,不管嫡出硬捧着庶出的时候,费尽心机的帮着他那爱妻,收拾我和大哥二哥,传遍京城的时候,您都忘了?所以切勿妄自菲薄,安远侯府再多的坏名声,都是一定能扛的起来的。”
这死丫头说的是什么话?
老侯爷一口老血卡在心头。他自认为一辈子英雄了得,最大的污点就是有这个,被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妻,给宠废了的嫡次子!如今的安远侯,叶钺南。
若不是他那文武双全的嫡长子,为了救父战死沙场,又未成婚留下子嗣。否则无论如何,他叶怀恩也不会把安远侯的位子,给了老二那么个蠢货!
“老子也不想有这么个儿子,可不还是得捏着鼻子的认?你再怎么不甘愿,那也是你亲爹!一笔写不出两个叶字来。这些破事儿不帮着善后,能怎么办?传出去只会带累所有人。所以昭华,认了吧。”
老侯爷咬牙切齿的劝慰着孙女,越说越觉的自己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是不是战场上杀孽太重了,才修来这么个讨债的儿子?
“还有个事儿,我觉得应该先给您透个底,免得到时候,您善后的时候忙不过来。”
“何事?”
叶云衣看着他的目光,稍稍有那么点儿怜悯。
“太子在江南道大肆囤积粮草,据我收到的最新消息,好像也开始在私下,囤兵械布匹了。唔,听说里面,也有您那侯爷儿子经的手。”
砰,啪!
手边一只上好的汝窑摆件,应声而碎。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儿?”老爷子呼吸急促。
“您那儿子有多大能耐,您心里没个数吗?我都能知道的消息,如果旁人有心的话,能查不到吗?”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色,老侯爷定定的与她对峙了几息,气势才渐渐萎靡了下来。
“昭华,祖父老了,没几年活头了。你就看在老头子的份儿上,让一步成不成?”
她的目光直视着,昔日这道雄壮巍峨,高不可攀的身影。这是她的祖父,庇佑她长大的人。只是如今,他真的老了。
不论心里怎么想,她的面上仍然冷静,声音依旧从容。
“我要没记错,当年叶云夕伙同外人暗害于我的时候,您也是这么说的。情份用多了,就不值钱了。祖父,这还是您教导我的道理呢。”
“祖父知道,当初是让你受委屈了。”
“您知道又如何呢?叶云夕,她如今依旧是太子侧妃。日后太子若是荣登大宝,您猜,我会是什么下场?”
老侯爷沉默。